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磧口情懷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人類在其漫長的歷史衍化行程中,時時充滿了血與火,水與石般的對抗和交融,或說生命就是在和二者不斷的對立與統一中此消彼長,是非成敗,生生死死地成長、進化、完善的。這一艱難的過程又可為分兩個方面,兩種情形,一主面是主客自我,另一方面是客觀自然。一種情形是二者合道相融,相互攜助,順利前行,另一種是二者背理違情,苦恨繁多,坎坷多舛。到底我們會處於哪一種狀態,很是難說。因為人這種生命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充滿了三種特性,原始自然的特性,社會和諧的特性,精神神美的特性。三性一個比一個層次高,但又相互交織在一起,有美有丑,有好有壞,有對有錯,有是有非。人與自然的關係如何,決定了其生命如何運行,什麼類型的自然又影響決定着生命如何面對天地的態度,也影響着它能否向更高一維境界的攀升。磧口,從它正式成為一個商業重鎮開始到現在,最為繁華的時代是國民初年,最一貧如洗的時期是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這是歷史和人類開的一個巨大玩笑?還是人類如何選擇生存狀態時的一種必然?之中,自然是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的,它永遠是自然,原始如初,山高河長谷深,自然而然。

  縱觀磧口這個彈丸之地由平靜自然到漸漸生出人煙,再到成為西北三省重要的雙料貨物進出口重鎮,到後來的重新回歸到那種近乎原始的貧困狀態,再到改革開放的今日,重新振奮其精神,成為一大旅遊名勝,文化古村,歷史標本這一漫長曲折而多變的歷程,可以這樣說,它本身就是人類從落後的原始狀態,漸漸走向文明大道,再回歸於古樸的自然,再進步到現代社會的一個完形的縮影版。這之中,磧口無論是一個窮山惡水的不毛之地,還有日進萬金的商業重鎮,或即將成為一處聞名中外的文化名勝,都與這裡的每一處山河溝谷有關,與生活在這裡的每一代人的意識、思想、行為、奮鬥有關,更與建立於此地的政府、制度及政策有關。你可以說是自然改變了人類,也可以說是人類影響了自然,但不管如何,人類和自然的關係不能照以往那樣,簡單地概括為誰高誰低,哪個第一位,哪個第二位,誰應該聽誰的了。它們兩者本就是不可分開的一種完整的生命形態。最主要的是對這種生命形態和現狀,我們應該抱有一種什麼樣的態度與方式,去把它繼續發展下去,或朝哪個方向發展,如何發展,在這個新在發展過程中,如何對待生命,如何看待生活,如何評價幸福與痛苦,功勛與罪惡?等等等等。

  磧口一行回來,我總在思考一個問題,經過磧口人幾百年的血腥奮鬥,到民國初年,這裡已達到滿地流油,遍地金銀非常得時尚、富裕和幸福了,村子建得完美無缺了,廟宇修得高大無比了,出口入關的路四通八達了,學樣有了,教會有了,普通的居民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了,無就業之圧力,無衣食之虞憂,無買賣之空缺,無地皮惡棍之憂擾,無文明之稀缺,無精神之空寂了,可是,轉眼,一場抗日持久的內外戰爭,讓這一切全化為烏有,蕭條替代了繁華,貧困取代了富裕。再之後,便是改天換地的土改與新的國家政權的建立,對私有財產的巧妙剝奪,對私人企業的嚴加管限,再加之各類食油綿麻鹽等日用商品的統購統銷,各條公路鐵道的相繼開通,天災與人禍紛紛降臨,沒多久,這裡便又成了一片原始古地,山石泛白,河水焦涸,樹木枯萎,人們吃草根,啃樹皮,度飢荒,相互間成了仇敵,往日高大的華屋倒塌了,廟宇坍杞了,黃河改道了,水位下降了,昔日腰纏萬貫的巨商回歸於一無所有的農民,麻木無知的農民個個變成了野性十足的刁民和毫無理性的賊盜。而一轉眼,這裡又是另一番奇特的景象,起伏的街道留住了歷史的車輪,破爛不堪的房屋成了文明的碎片,面如菜色,爬滿歲月風雨的面容,一個個得意地訴說著野蠻對文明的****。說,這便是歷史前行的必然或印跡?嗚呼,這種艱難漫長而無止息的輪迴,是前進,還是到退?是發展,還是毀滅?或說是每個生命前行途中的一種必然的反覆徘徊與苦痛掙扎?這是磧口人的本性使然,還是呂糧山區的山石河流使然,或是管理他們的朝廷、政府、官吏使然?或是天意如此,無可更改?如果歷史不要這般地頻頻回頭返顧,一直向前,那麼,現在的磧口會是什麼樣子呢?百姓的生產水平會達到多麼得富裕程度?會有多少聞名中外的民族資本家誕生?現代化建設的成就會有多麼得繁華?

  由簡單的油鹽醬醋茶所需的幾塊零花錢,到起房建屋,大興土木所需的強大的物質經濟,再到今天在一貧如洗的基礎上所進行的高等級公路、大型水火力發電站的建立、新型的歷史文化古村落的復修所需世界組織的巨額投資,出去回來,口外口內,高原平川,大河淺灘,封閉開放,歷史現實,我們到底在朝一個什麼方面前行?我們這樣生活的目的又是什麼?沒有了,我們用血肉之軀,去向無所不有的大自然索要,有了,我們再一把火把它燒掉,需要了,我們再花更大的氣力去修復,什麼一會兒經濟,一會兒文化,一會兒自我,一會兒自然,這無數無盡的來回折騰,讓我們一代代人奔跑得何等辛苦勞頓?然而,我們真正幸福快樂的時候卻並不多。

  我又想到了距磧口不遠,一河之隔的對面那塊土地上,幾百年前曾經誕生過的一位歷史上大大有名的牛人。因下崗失業,生活無着落,便一怒之下,揭桿為兵,舉旗為號,要打碎一個舊世界,建立一個新時代,拉起一幫難民便向大明朝廷揮起了大刀砍殺。終於,他進了天子所在的北京,他成了新的天子,雖然只有短暫的四十多天,但他的這個偉大的夢想還是終於實現了:天天有羊肉吃,有女人抱,有滿屋子的金銀財寶。可是,當他從富麗堂皇的紫禁城被別人趕出來時,氣極敗壞,張慌失措逃跑的他,還沒有忘掉做的一件事,是對那座聞名中外的皇宮裡放了一把大火。不知道那把大火到底燃燒了多少天,是不民與當年項羽進了長安,火燒三百里阿房宮一樣。總之是,整個繁華氣派的北京皇城頓時成了一片焦土,與一千多年前沒啥差別了。但我們還是要把這位叫李自成的反賊,當作英雄去敬拜,給他塑像,給他做傳,給他修廟,對他敬香。而且,更有無數的後來人,竭力效仿着他,為做到那個高居於萬民之上,統領天下河山的天子,或成為一個部長、處長而不惜一切同,再任性地去殺人放火。我們常言,生產力決定着生產關係,我們革命或生產的一大目的,就是在竭力調整着二者的和諧統一,使之能永遠友好地相處下去,使我們的生活幸福美滿。可是,歷史告訴我們的卻並非這樣。

  20世紀30年代末,日寇攻入磧口,在磧口燒殺搶掠,建築被毀,商人四散逃亡,磧口商業遭受重創;50年代和70年代黃河兩度泛濫,沖毀無數古建築;10年“文革”,磧口再次遭遇不幸,在中市街騾馬巷,那些鑿在砌牆的石頭上的拴馬孔,當年被全部砸毀。經歷了數百年風雨洗禮后倖存下來的磧口古鎮,破相已經隨處可見,在古鎮的西市街、中市街、東市街,在毛主席1948年3月23日東渡黃河後路居過的寨子山村,在西灣村……

  當年在磧口經商的所有商家,多少年了,形成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上自東家,下到小夥計,不許帶家屬,三年才准回一趟家。故有“嫁漢不嫁買賣人,一輩子夫妻二年半”的憂怨。那時,整個磧口,幾乎就是男人的天下,很少能看到一個婆姨,有的只是那四五十個打扮妖艷的明妓暗娼。哪位夥計去逛窯子了,輕者受罰,重者開除。還有那赤條條一絲不掛,彎腰低頭,為賺取一點養命錢而在起伏的亂石中,崎嶇的山徑上,烈日下,暴風裡,俯身拉船的縴夫,冒着生命危險,在黃河的水裡,在峽谷的風間,撐船的艄公……我們的祖先為了開闢一條通往富裕的道路,付出了多少心血,是何等的辛苦艱難。但是,幾百年過去了,這一切留給後人的,還是一片破爛的山野溝梁和大群文盲與愚民。

  十年前,好多中外文化學者、專家教授來到磧口,對其各個方面進行了細緻認真的考察后,最後在給山西省人民政府的建議中這樣說道:“臨縣磧口保存了西灣村、磧口、高家坪、白家山、垣上、寨子山、李家山等七處基本完好的明清民居建築群,這是臨縣人民的幸事,也是山西省人民所幸事。”六年前,中國 磧口保護與發展國際學術研討會上,一百多位專家達成了這樣的共識:“確認作為黃河中游清代至民國年間重要的水旱碼頭,磧口鎮及其周邊相關古村落和古道,是黃土高原人與自然和諧的人居文化典型,具有傑出的世界性文化與歷史的價值,具有提名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潛力。”他們提請地方政府注意,“要認真聽取當地居民對古鎮、古村、古商道的保護和發展的意見,對居民加強引導和教育,提高其保護意識。並扶植他們提高收入,改善生活。”專家們對磧口一地非常的喜愛,但也非常的擔憂,因為,現下的呂梁山區,還有好多國家級貧困縣,還有成千上萬未脫貧的人民。這裡的大部分農民,從他們現在吃的喝的穿的住的上看,一點也不比非洲的難民好,可以說,他們,就是磧口今日的主人,還是世界上最為貧因、可憐、無助的卑微的生命。臨縣,一個擁有六七十萬人口的山區大縣,抗日戰爭時的革命老區,晉綏邊區的領導機關駐地,到現在,還是國家級貧困縣,真正富裕起來的並沒有多少,到縣城及鄉村走一趟,充滿你眼帘的大多是閉塞、落後的那種近乎窒息的原始的氣息。雖然《炮打雙燈》、《延安頌》、《民工》等影視作品陸續到此拍攝,富有當代色彩的新時期文化的腳步紛紛踏入,中衛鐵路已經上馬,有關焦化廠、煤礦、水電站正在興建,辛辛苦苦籌集到一點資金修建的與古商號古店鋪古街道極不協調的“駱駝圐圙(kūlǖ瑁 捎錚 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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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裝飾一新的巍峨的黑龍廟下來,在一個拐彎處,我看到一位八十多歲的老農,擺着一個小攤,用那雙深陷的渾濁無光的眼睛,向過往的遊客懇求着,能買他的這些十幾八塊錢的手工玩藝兒。一頂破舊的用麥桔編織而成的草帽下,黢黑的臉上,布滿了道道皺紋,如身後那七溝八梁的坡谷。

  昔日繁忙的黃河堤岸上,一面黑灰色的方面旗幟在一柄高高的木杆上高掛着,四面有四個大字,“磧口客棧”,風不大,旗幟不飄也不揚的。一座高大的客棧層樓上,懸一大的牌匾,上書三大字“聽潮閣”。腳下,是水位下降了好多的渾黃色的古老黃河,靜靜地,默默無語地向西流去。

  “呂者,脊骨也,梁者,屋之負棟者也。呂梁山,言其高巍者也。”

  磧口,你是歷史的老人?還是現代的巨人?亦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古老而神奇的普通村落?

  “共和國曾從這裡走來”朋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又讓我陷入了沉思。

  兩天的磧口一行,不得不結束了。天地有大愛,隨緣卻是福。回家慢慢把磧口的一切消化吧。太陽快要落山了,群峰孤煙起,長河落日圓之壯麗的美景馬上就要在人間再次上演,這一刻,那是絕對不可錯過的。既然天地之大美不能時時擁有,那就用相機把它定格於這2010年的這個美麗迷人的五月,帶回家去,當然一幅珍貴的藝術品,懸挂於生活多維層的立體牆壁上,永恆地回味欣賞吧。人間處處是美景,何論明天陰與晴。“物埠民熙小都會,河聲岳色大文章”。信哉!

  再見,磧口。真誠地祝願你。

  20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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