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是條蛇

　　一、

　　可可很可愛，6歲那年他隨父母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遠離了他所熟悉的天空。

　　在這裡，他沒有朋友。可可這樣安慰自己，沒關係，反正我從來沒朋友。

　　原來，苛刻還是個孤獨的孩子。

　　沒人陪可可玩，可可就常常獨自一人在公園裡我最喜歡的鞦韆上盪啊盪啊，直到日落月升。

　　有一天，可可象往常一樣坐在鞦韆上，聽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側着臉看那些枯黃的落葉悠悠地飄向藍天，在他閉上眼睛時會聽見鞦韆晃動的吱呀吱呀的聲音，可可想他是快樂的……

　　忽然，一個尖尖的聲音對他說：“請問，可以幫我推一下鞦韆嗎？”

　　可可吃了一驚，他四下尋找聲音的主人，卻沒有找到任何人，哦，是神經過敏了吧。

　　但過不了多久，可可又聽到有人在背後說：“請問，可以幫我推一下鞦韆嗎？”可可回過頭來來，卻嚇了一跳。當然，我想任誰都會嚇一跳罷，這是一條蛇，一條粉紅色的蛇，正盤在他隔壁的鞦韆上，眯着眼笑咪咪的望着可可。

　　可惜的是，蛇連笑都是露出尖牙，吐着紅褐色舌頭的恐怖模樣。

　　可讓可可自己也吃驚的是，可可並不怕它。

　　他真的上前幫它推鞦韆。

　　這一推，就是一下午。

　　他們成了好朋友。

　　二、

　　它說，它叫嘶嘶，因為它的媽媽就是這樣用蛇語呼喚它的。

　　可可和它都不知道為什麼能彼此交流，究竟是可可懂蛇語，還是它會人話，又或者他們直接在用思想交流？

　　還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交流，這就夠了。

　　嘶嘶說，可可是它第一個並且是唯一的一個朋友，因為它在蛇類中一直是個“異類”，所以它也很孤獨。

　　不過無所謂了，還好現在我有了你這個朋友，它吐着舌頭開心地說。

　　而這，也是可可想說的罷……

　　三、

　　嘶嘶的媽媽死了之後，嘶嘶開始流浪，直到遇到可可。

　　它把家搬到了可可家，就住在可可的書包里，反正從未有人想打開可可的書包，就連可可的爸爸媽媽都不曾。因為這樣，它就可以時時刻刻都和可可在一起了。

　　好朋友是要天天在一起的，不是嗎？

　　可可不曾讓人發現或得知嘶嘶的存在。因為可可知道，別人絕對不會接納嘶嘶，連可可的爸爸媽媽也不會。

　　他們會把嘶嘶放到動物園裡。

　　所以，可可不告訴任何人，他和一條蛇做了好朋友，決不說。

　　四、

　　冬天來了，可可以前從未見過雪，他從窗外看見潔白的雪花嗖嗖的從天上落下，把到處都染成白茫茫，可可覺得很新奇。

　　可惜，嘶嘶不能陪他一起玩雪。

　　它是蛇，蛇總是要冬眠的。

　　它冬眠的地方，就在可可的衣櫥里。那裡很溫暖，而且每人會發現。

　　雖然嘶嘶可能聽不見，不過在那個冬天可可還是每天晚上都對着衣櫥和嘶嘶說：“晚安！嘶嘶。”

　　五、

　　噫，什麼東西？

　　濕濕的，好噁心。可可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嘶嘶正在用它的長舌頭舔他。

　　可可開心地說：“嘶嘶，你醒了？”

　　“是啊，你看窗外！”它用尾巴一指。

　　哦，一片綠色，柳枝發新芽了，燕子也回來築巢了。這就是說，春天真的來了。

　　嘶嘶瘦了一圈，而且它還……

　　“嘶嘶，你怎麼變藍色了啊？”可可奇怪地問

　　“我沒告訴過你嗎？我一年換一種顏色啊。”嘶嘶很不以為然。

　　可可似乎想起了什麼，沖向衣櫥。

　　果然，裡面有一具粉紅色的蛇皮。

　　可可要扔了嘶嘶蛻下的皮，可它不讓。

　　嘶嘶說這是它成長的美麗回憶，更重要的是它終於可以有衣服可換了。

　　六、

　　嘶嘶是素食主義者。

　　這很好，養嘶嘶就象養免子一樣簡單。

　　它最愛吃蘋果，可可想這是有原因的。

　　在《聖經》中，引誘夏娃吃禁果的正是一條蛇，蛇雖說從此被逐出伊甸園，但卻忘不了禁果。可可想其實當年那條蛇是因為想吃蘋果才去教唆夏娃的吧。

　　這條蛇必是嘶嘶的祖先，就憑他們對蘋果同樣的渴望。

　　可可這樣斷定。

　　七、

　　嘶嘶吐着舌頭和可可說話，可可很不習慣。

　　“嘶嘶，你可以說話時不吐舌頭嗎？”

　　嘶嘶不滿地吐着舌頭說：“那麼我還能算是一條蛇嗎？”

　　嘶嘶的生日是耶穌隆生的日子，它開玩笑說它是為了救可可而誕生的。

　　它是神的第二個降臨於世的孩子，只是為了解救可可。

　　八、

　　嘶嘶迷上了電視機，它最愛看動畫片，它對《多啦A夢》十分着迷，說自己要是機器貓就好了。可可知道，它想為他變出各種法寶。

　　可惜，嘶嘶只是一條蛇。

　　“嘶嘶，不要看了。”可可說

　　“為什麼？”嘶嘶很奇怪

　　“那個結局你無法接受，最後一集里說大雄是精神病人，多啦A夢只是他發病時幻想出來的……”

　　久久的沉默。

　　然後，嘶嘶大哭起來。

　　可可不知道蛇會否哭出來，他只見到嘶嘶的眼角滾落豆大的淚珠，滴在地上碎成奇異的小花。

　　所謂眼見為實，所以可可相信蛇也是會哭的了。

　　九、

　　自此以後可可開始迷惘，懷疑自己是否正常，自己可能是一個精神病人。

　　畢竟一條會變色的，能與人交流的蛇是只會在童話里出現，現實中並不允許嘶嘶的存在。

　　我真的是個精神病人么？！可可痛苦地想到。

　　那麼就繼續吧，永遠地做我的精神病人，永遠也不要好起來，永遠也不再做正常人……

　　因為可可不想嘶嘶離開他。

　　十、

　　嘶嘶終究還是離開了可可。

　　在一個岑寂的夜晚。

　　它走得匆忙和詭異，它似乎就在可可的眼皮底下消失。

　　而且它的一切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可可對它的記憶。那個尖尖的聲音，那條長長的舌頭，和那永遠迷濛着的雙眼。

　　可可跑到街上去找嘶嘶，此時卻下起了雨。

　　不知道為什麼，雨總在生死離別的時候才下，它淋得可可全身濕透。

　　十一、

　　秋天到的時候，可可在作文中寫道：“秋天又來了，山上的楓葉也紅了……”

　　這是假話，可可從未見過楓葉，可惜老師們總會相信這些，他們也喜歡看這些假話，要是他們肯相信可可和嘶嘶的故事就好了。

　　可可踩着滿地落葉，在秋風中大聲向天空重複重複又重複地呼喊，雖然嘶嘶可能聽不見，但是風聽見了，雲聽見了，你聽見了，我聽見了，連地上的落葉也都聽見了。想必，嘶嘶的心也聽見了。

　　一陣風，捲起可可的話語，漫無目的地飛舞，悠悠地飄，然後飄入你我的耳中。

　　嘶嘶，你在哪裡……

　　十二、

　　後來在公園裡，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出現在可可和可可的鞦韆面前。

　　她有着尖尖的虎牙和聲音，穿着一身粉紅色連衣裙，要我幫她推鞦韆。

　　她說她叫斯斯。

　　她象極了嘶嘶，所以，她也成了可可的朋友。

　　可可不知道嘶嘶為什麼要離開，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它自己走了還是可可自己的病“好”了？

　　這是個永恆的秘密，是沒有結果的問題，可可便不再追究。

　　但嘶嘶走後，可可卻漸漸開朗起來，慢慢地擁有了越來越多的朋友。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可可才會想起嘶嘶，那條會說話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