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條搖尾的魚，渴死在等你的水裡

　　在阿么很小的時候就有一條魚來回地遊盪在自己的心裡。阿么到處去尋找這條對自己搖尾的魚，直到遇到了阿麗。阿麗送給了阿么一條搖尾的魚，就像阿么心裡一直遊盪的那尾魚。

　　很自然的，阿麗就成了阿么的妻子，他們為那尾魚買了一個透明的玻璃容器，那尾魚被安置在了陽台上。每當清晨，阿么都會拉開窗帘，注視一會兒那條向自己搖尾的魚。在每個來臨的日子裡，那尾魚也注視着阿么和阿麗幸福的日子。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卻幸福地過去，直到阿么和阿麗都成了年邁的老人。阿么依然會每天打開窗子，注視着一成不變向自己搖尾的那條魚。

　　自某一年某一天起的很多個日子裡，那條窗帘一直沒有被拉開過。那尾魚依然像往常一樣守在容器的一端，等待那條窗帘被阿么拉起。就這樣一天天，魚從希望中醒來，在失望中睡去。直到有一天，窗帘在一個雨季里再次被阿么拉起。魚依然守在容器里，向拉開窗帘的阿么不停地搖尾。阿么看來年邁了許多，並且眼睛里常常帶着憂鬱。那尾魚再沒見到過阿麗，只有屋子裡的桌子上擺放着阿麗的一張黑白照片。

　　阿么依然像往常一樣，守在那條魚旁邊，看它不停向自己搖尾。在一天多數的時間裡，阿么會不斷拿起那張阿麗的照片看了又看，擦了又擦。魚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那條窗帘再沒被阿么拉上，因為那尾魚成了阿么的唯一。

　　在後來的某一個雨夜裡，外面傳來了救護的車聲，然後幾個醫生攙扶着阿么走了出去，然後門被重重關上。那尾魚一直注視着發生的一切，直到門被關閉，一切又回到了靜寂。

　　就這樣，那尾魚一天天在那裡等待，等待門會突然被打開，阿么會像往常一樣在自己身邊，看自己向他搖尾。可是等到的只是阿么的一張黑白照片擺在了阿麗的旁邊。

　　那尾魚像一副靜止的畫面，再沒有搖過尾，眼睛死死地盯着這兩張照片，於是過往的一幕幕在這個屋子裡再次閃現。從阿么還是個孩子，到阿么和阿麗相依的倩影，再到一切又消失而去，只有靜靜的兩張照片躺在無聲的房間里。

　　那尾魚死了，在阿么離開的那個雨夜之後的又一個雨夜裡。秋天的風吹動着窗外的楓樹。一片葉子落在了那尾死去的魚的身體上。雨一天一天地下着，直到把容器盛滿，直到那尾魚順着雨做的河水漂流去天的邊緣。

　　我是一條秋天的魚，游泳在你的眼睛里；

　　我是一條游泳的魚，搖尾在你的記憶里；

　　我是一條搖尾的魚，渴死在等你的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