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記憶，博大的親情

　　上篇：稀疏的記憶

　　晚飯後，我在廚房洗碗。當女兒又一次掐着手指跟我倒數着她生日的時候，我的心窣地縮了一下。我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牆壁，那上面還粘貼着女兒小時候畫的畫，我還依稀記得在她四歲生日的時候，曾以那畫為背景，給她拍過照片。從她回到蘇州，生日年年過，但並不是每個生日的畫面都讓我記憶猶新。之所以還記得那個生日，因為那一年，我們久別重逢，她感冒初愈，不太胖的臉蛋兒又瘦了一圈，還略顯蒼白。她個頭剛超過餐桌的高度，梳着和我現在一樣的頭髮---一個三十年代青年學生的髮型。一個她自己選的生日蛋糕，她自己插上並點上了生日蠟燭，她頭上戴着“好利來”的生日帽，簡約簡單的生日，她曾高興得不亦樂乎。我想順着記憶往回倒。想一想她小時候的樣子，她第一次笑，第一次學會走路，她第一次上學，她第一次換牙。。。。。。那麼多的第一次，每件似乎記憶猶新，每件又似乎朦朦朧朧。我原以為這些畫面已經壓縮的好好的，存封在我的記憶深處，可當我打開它時，竟是些拼湊不起來的片段，而能夠記起的畫面，實在太少太少。

　　歲月是一把刀，無情地在我們每個人的臉上刻下印記。歲月是一把刀，漸漸把我們的心削剮得沒了知覺。歲月是一條河流，川流不息。正如我們沒有兩次相同的機會踏進同一條河流，我們同樣沒有機會享受兩次一樣的經歷，不管它曾經帶給我們喜悅還是酸楚。歲月是一條河流，波濤翻滾。那些拍打在岩石上的印記，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風化遠去。一下子覺得那些似乎就發生在昨天的事情，早已漸行漸遠。

　　倒數十天，一個月，半年，一年，我們可曾記得發生在我們身邊的那些事，可否能念起生命中那些過客姓什名誰，有多少歡喜或憂傷還能讓我們感動，又有怎樣的時刻留給我們以回憶！誰還記得父母年輕時候的容顏，誰還記得兄弟姐妹共同經歷的成長歲月，誰能將將時間定格在某個時刻！

　　日子如流水，沖刷記憶。那些讓我們心動過的人和事，歡喜的也好，傷痛的也罷，卻是留給我們最深記憶和最值得我們回味的。珍惜當下是對明天的最好紀念。

　　枕着希望，倚着回憶。這一生，這一路，酸甜苦辣，謝謝你們曾帶給我的不同享受。

　　下篇：博大的親情

　　歸鄉探親。正趕上家姐的婚宴慶典，我有幸見證了這對新人的喜事，也藉機與全家族的長輩、兄弟姊妹相聚。

　　日子真不禁過。一晃離開老家來到江南已經15個年頭了。我自認還保持着一顆年輕的心，但當我看到步履蹣跚、白髮蒼蒼的長輩，看到孩子們圍繞在曾經年少如花的姐妹們身旁，還有那些高大帥氣、我叫不上名字的晚輩們，不禁感嘆時光的飛逝和無情。

　　全家族有着堅如磐石的凝聚力。從我記事起直到最親愛的老奶奶病逝，全家族人每每節日、奶奶以及叔伯姑舅的生日，總是歡聚在一起。奶奶去世后，父親成了這一場場家族聚會的倡導者之一。而我，卻因為遠在他鄉，鮮有機會參與家族的聚會，難得與親人團聚。我錯過了父親的六十大壽。錯過了大家族百年大聚會。錯過了一次次親情的歡聚。這十幾年，我錯過的是愛，是恩，是親情。未能盡孝，未能盡心，未能盡情。一隔江水波淼淼，春至子規切切啼。

　　再次回到蘇州。一家三口繼續安靜地打發日子。被稱為故鄉的地方，安靜地躺在我的回憶里。而如今我安身的地方，我該怎樣稱呼你好呢！兩個地方，好像兩條平行線，沒有交集。無限延長的，或許是被稱作鄉愁的東西，或許是夾雜着點點憂傷的喜悅。我慶幸有那麼大的一個家庭，有那麼厚的親情讓我感懷。我慶幸我走出了那片土地，見聞和經歷豐富了或許原本我該過的安逸生活。

　　當我的思緒還沉湎於這次親情聚會，老家娘舅家親戚卻不斷傳來讓人傷心的消息。數年前外祖父母的相繼離開，帶走了母親無盡的思念。三年前三舅舅飛赴黃泉，讓一個完好的家瞬間支離破碎。再後來小姨媽重病了。二姨媽因病剛剛過世。二姨夫也得了那個叫做癌症的病。死亡面前，人人平等。父母操不完的心上，又增添了許多憂愁。

　　母親姊妹兄弟7人，她是家中長女。外祖父是糧食局的退休幹部，在那個年代，也算家境優越。母親從小沒受過什麼苦，受到的家庭寵愛也比其他子女多。後來母親下鄉，嫁給了家境貧困的父親，生了一堆不爭氣的女娃娃。姐姐們小時候，外祖父不斷地周濟我們全家。我常聽母親念叨，那時候米、面、油，外祖父不斷地讓舅舅送來我家，有新的衣服料子，外祖母第一時間想到母親。為了幫助母親分擔家庭壓力，外祖母把大姐帶養在身邊，一養就是幾年。父親兄弟姊妹共6人，他是家中幺兒。祖父英年早逝，父親隨寡母一同生活，娶妻生子。再後來憑藉自己的能力獲得了地位和尊重，一路走來，榮辱不驚。多年以來，父母親默默回饋兩個大家庭給予他們的恩情。但凡誰家裡有事，只要張口，父親定會全力以赴給予幫助。家族裡無論大小事情，父親親自張羅操辦。隨着外祖一脈經濟條件的變化，父母親在經濟上不斷伸出援助之手。父親雖說是幺子，但他實際有着一個大哥的號召力。母親是長姐，父親又起着長姐夫的表率作用。這些年，只要能力所及，該幫的，能幫的，物質的，精神的，父母給予這兩個大家庭的，管它叫做回饋也好，恩惠也罷，數不勝數。那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情感和真心的付出。父母親創造傳承了“賢孝忠信善為本，勤廉禮義樹家風”的家族精神，他們把親情維繫，他們把愛傳遞，他們為我們詮釋了“擔待”二字的分量。

　　親情是世間基本的情感，是維繫家族發展的基石，是家族精神的傳承。父親為此而組織了家族的百年聚會，並修訂家譜，以告慰先祖。我相信，真正的情感，不會被物慾橫流所吞噬。學着去愛，學着去感恩，學着去回饋，這個漫長的歷程中，我們是不斷學習和成長的學生。人這一生，祈望的，難忘的，終究逃不過“情”“愛”二字。抓住那些情，感念那份恩，傳遞那份愛，我們有責任，我們尚有餘力。

　　二零一四年九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