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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思兄妹樹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得得9

  我的家鄉在遼河岸邊的小鎮上,久別的長兄遠道而歸,閑聊時無意中聊起兄妹樹,說起兄妹樹,印象中好像很高大了,就決定前去看望。

  時間已過下午時分。驅車遠行而去。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我對家鄉的思念和對兄妹樹的思念,遠非思念之情,遠非懷舊之意,那是我沒完沒了的思考,沒完沒了的探究,沒完沒了的對自我生存狀態和精神堅守的主觀矯正,那些情境和事件,看起來那麼輕薄那麼渺小那麼不重要,就如同那黑土地一樣無峰無巒,歷經億萬斯年,幾無起伏跌宕,是永遠的春夏秋冬,永遠的生老病死。但是,當我們把那些情境和事件與人生關聯起來的時候,竟不斷地發現它們之間具有驚人的靈魂意義上的一致性。至於究竟是那些情境和事件使黑土地人性化了,還是黑土地近乎與永恆的自我風格堅守使那些情境和事件升華了,我分辨不清。古人有“天人合一”的說法,我想這就所說的是天人合一吧。

  兄妹樹就是如此,我說的兄妹樹就是白楊樹,她是東北最普通的種樹,只要有草的地方,就有她的影子。她是不太講究生存條件的,大路邊,田埂旁,哪裡有黃土的地方,哪裡就有她的生存。她不追逐雨水,從不貪戀陽光,只要能夠在哪怕板結的土地上,給一點水分,她的一截枝條就會生根、抽芽。只要挪動一點雜草生存的空間,她就會把黑土地裝點,撐起一片綠色。她不需要人去施肥,也不需要像嬌嫩的草坪那樣去澆灌,只要不去揮刀斧去砍伐,給她一點寬鬆的環境,讓她吸收自由的空氣,她就會挺拔向上,她從來不對生長的土地說不。她不枝不蔓,紮根在貧瘠的土壤中,隨遇而安,與世無爭,因為她屬於草根族。白楊樹雖然出身寒微,卻是最講究生存質量的。土壤里還透着冰碴,春風中還夾着寒意,她的枝頭已經冒出翠綠的嫩芽,在沉重的壓力下,她的每一片嫩芽,每一片葉子都是努力向上的,而絕不彎腰乞求,更沒有媚俗的面孔。秋風裡,雖然脫盡了葉子,單薄的枝條依然透着精氣,枝幹向上,高昂頭。嚴冬里,她迎着刀霜雪劍,依然佇立在寒冷的黃土地,枝枝傲骨,樹樹無字,樹樹有聲。而此時,貴族的花草,卻在暖房裡,接受着送到葉面和根部的養料,懶洋洋地打發沒有血色的。

  長在校園上的兄妹樹樹,以它遒勁的枝丫和筆挺的軀幹迎接着我,滿樹的葉子就像很多的故事,搖曳在溫馨的晚風裡,那是我曾經熟悉的,也是我曾經親歷的;也有我漂泊中毫無知曉的,於我在外的日子裡發生着,或悲或喜,煙塵般懸浮在鎮上的角角落落,我知道兄妹樹知道,並且見證了它的始末與全過程。當然這些都不很重要,不管與我生活有關的,也不管與我生活無關的。重要的是,在第一時間第一位置,在我蹣跚又顫顫的腳步聲里,如期接納着一顆遊子的心,我感覺一路的風塵,一些時光的碎片,就在那枝柯間,纏繞着漫溢着。

  我在兄妹樹濃蔭下長大,最初的記憶,是因為我們寫作文時。老師給我們的命題:寫你身邊的事和物,我們都曾經寫過兄妹樹,我上高中時學校組織徵文比賽,我就以《我愛兄妹樹》為題,曾經描述過對兄妹樹的愛戀和成長,被評為最佳徵文,獲得獎品和獎金。我的寫作習慣也如此延續至今。兄妹樹以獨特的身材給人以美的觀賞,為給常年的學子吶喊和鼓舞着,每當考取名牌學校的遊子,都來看望兄妹樹,兄妹樹見證了無數的人在這裡成長,兄妹樹栽滿了茁壯的肢體和枝條,因為有水的滋養,它們茂密而肅靜,像兩根莊嚴的旗杆,聳立在學校聳立在學校的操場上。

  夏沐暖陽,冬披雪霜;那時候,學校旁有個磨房,看着大人們在磨房裡忙碌着,我就在水磨的外面玩耍,看嘩嘩的流水從磨輪里一泄而下,潔白的水花,在陽光下閃着綺麗的色彩,沿水槽的邊沿,一會兒飛升,一會兒濺落,沉在磨輪下面的時候,呈現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絲絲漣漪,悠忽聚攏,又慢慢擴散,最後,漂載着一些落葉和草芥流向遠方,我的心也就泛起想象的漣漪,我的目光也就沿着水流移動,想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譬如我是誰,我從哪裡來,這些水要流到哪裡去,直到感覺很累了,就來到這些樹們中間,手摸粗燥的兄妹樹桿,仰望樹葉里啾啾的鳥雀,感到這個世界是何等的新奇和美好,陽光在樹葉的縫隙里灑下來,我熱熱的臉蛋,總被一片溫潤包裹着;那些鳥兒,從很遠的地方銜來草根和干枝,壘築起一個溫暖的窩,產卵孵雛,有時,一隻羽翼未滿的雛鳥從樹上落下,跌的奄奄一息,我就厭憎這些樹,為什麼長得那麼高;盛夏,當清脆嘹亮的蟬蛻叫起來時,我就知道麥子快黃了,水磨就轉的更歡了,我就能吃到新麥面了,兄妹樹的夾縫裡,常常會冒出一顆柳樹來,鮮嫩柔軟的柳枝,被我做成柳笛吹,水波笛韻,鳥語葉綠,我的童年,也就沾滿了溫潤的樹香。

  這樣想着,晚風撥動了枝葉,也吹動了我的短髮,我突然感覺把自己也站成了一棵樹,成為小鎮的一道風景,望一眼小鎮,盞盞燈火漸次閃亮,有一扇明亮的窗戶,成為我最虔誠的矚望。

  就這樣我們又驅車返回我的新居,一個有霓虹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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