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裙

手機:M版  分類:情感故事  編輯:得得9

  我是算不上會跳舞的人,但我會快三慢四,一直想找個人“伴”舞,可惜至今也沒跳成。當然,這話題我說出來是當笑話的,因為晚上回家,總能看到小區門前的一群跳舞人,說來也沒什麼稀奇的,都是晚飯後乘涼消食的居民。我路過時,有看熱鬧的想法,也有湊上去在這不入流的舞者中試腳步的想法。然而,我是湊不上去的,所以有想法也只能是題外的笑話了。

  我說總看到這群舞者的意思,其實也想說我有晚回家的時候。晚了到家,我就只能看到這個空曠的“舞池”,杳無人跡。

  我每晚都會有出來走走的習慣,不管是早還是遲到家裡。不想早睡,就會步下樓來,沿着香荷湖畔走,踱過蓮香橋,繞過佳苑亭,就出得大門來。正門的噴水池右邊就是那天然的“舞池”了。

  今晚,有半月,而人卻早已散去。

  也許是和這幾日的天氣有關吧,月不甚明,淡淡的帶着濕氣,反倒把門兩邊的樟樹襯得婆裟多姿,添一份姑娘的羞澀或是少婦的嫵媚。這樣的夜,獨身多處幾回,再愚的男人也會多情起來。可我此時卻想起小時的鄉下情景了。

  小時的此時此景,我可能正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們在玩捉迷藏或是看那露天電影呢。鄉下草垛多,在月下玩捉迷藏那是極其快樂的事了。因為在朦朧的月下,那是最能蒙人的了,躲藏的明明就在眼前藏身,可等到到跟前想找時,卻怎麼也尋不着。其實躲藏的人是鑽到草垛里去了,甚至還會在草垛里打個洞,象那土行孫一樣早鑽到另一邊去了。

  當然那時的快樂還不止這些,月下看電影,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我們那時鄉下的孩子幾乎都似野生的,根本就不及現在孩子十分之一的寶貝,因為每家都是幾個孩子,務農活的父母累了一天的活,哪有心思顧及寵呀?當得知晚上村裡或是鄰近的村子有放電影的,在晚飯碗一放,就轉身去看電影了。

  我們總是坐在放影場的最前邊,屁股下卻不是凳子。我們都很隨意,有的是用草,有的是從家裡帶來草席,還有的帶來被單,在地上一鋪,儼然就是身處家庭影院。其實,與其說我們看電影,不如說是電影看我們,因為我們不是在放影場上瘋玩,就是從電影開始睡到電影結束。

  我看電影,帶過草席,帶過被單,還帶過母親的圍裙。

  草席太大,拿來拿去都不方便,只帶過一回。被單帶的次數就多了,因為方便,坐可以裹着擋露水防着涼,躺下來可以連身滾在草上睡覺。還帶過母親的圍裙——那是一塊長四方的藍布圍裙,有時母親洗乾淨沒用,晚上村上又恰好放露天電影,我就會偷偷地帶上。圍裙鋪在草上,我睡在上面,然後再把帶子系在脖子上,那真是只能用“爽”來表達的一種快意,在月下玩起來象是將軍的披風,困了鋪在草上看電影更似皇上的玉輦。

  然而,意外發生了。

  那晚,打穀場上的電影還沒開始呢,我們幾個披着圍裙,活象個羅馬鬥士,就在草垛上追打躲藏。也許是太累了,等到電影開場了,我卻沉沉地睡去。我睡時卻沒想到把圍裙帶繫到脖子上,等到電影散場時,我就迷迷糊糊地起身,跟隨着散場的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可是沒走多遠,我就感覺到我丟了圍裙,慌忙回身到原地去找。但是,原地的草上哪裡還有圍裙呀?

  我沒敢和母親說圍裙是我拿的,給弄丟了。第二天,我見母親找過,也見她嘀咕過這事,但是,我不敢說,不敢說我在那晚犯的錯。

  這事過去快三十年了,我一直沒說,以前不敢和母親提那事,因為那時家裡太窮了,一條圍裙可能值十來個雞蛋的價錢,而我那時一學期的學費就要花二十個雞蛋的錢,卻也要拖半學期才付上。再後來,我不敢說,是因為怕鉤起母親家境窮酸的回憶。回憶是痛苦的,可我不敢說丟圍裙的這件事更痛苦。

  我知道母親早就忘了這件圍裙,後來我也給母親買過,更希望母親忘了這事。可是時間越久,我的回憶也越長。

  母親這幾年老很多。她說,記憶差多了,好多事情常常是前說后忘。唉,我真希望母親把那條圍裙丟失的事想起來,直截了當地說是我把圍裙給弄丟了。

  半月繞過了頭頂,依舊朦朧,我想的事情卻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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