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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祖父

手機:M版  分類:親情友情散文  編輯:得得9

  祖父的一生淡泊如水,既無傳奇的經歷,亦無大喜大悲的感情跌宕。卻是方圓數十里有口皆碑的好人。無論對誰,他總是懷着一顆真誠的愛心。

  我上小學的時候,祖父在人民公社(那時還沒改鎮)的供銷社當炊事員。儘管我家離公社駐地有五里多路,每逢星期天或節假日,只要天氣不壞,我總愛去他那裡玩,因為在那裡能吃上白面饅頭和大米飯。記得第一次去,伙房裡的范師傅說:“別讓孩子走了,跟咱們一塊吃吧!”祖父朝門外望了望,小聲道:“這樣不大好!”范師傅臉一綳,說:“什麼不大好,他一個孩子能吃多少,你也太實心眼了。”祖父慈愛地看了我一眼,嘆口氣說:“唉,那就這樣辦吧。”他從鍋里拿饅頭的時候,我看見他極快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片,塞進了鍋台上那隻油漆斑駁的木匣里。但祖父卻沒吃,他說有事要出去一下,給我打好飯菜便匆匆地走了。後來范師傅告訴我,祖父是出名的老實人,從不沾公家半點便宜。那時候一般幹部的伙食都定量,他的飯票給我打了飯,他自己就只有忍着餓了。

  祖父一共有六個孫子,不知什麼原因,他特別寵愛我。跟我在一起,他就像一個真誠可靠的大朋友一樣,逗我開心,使我感到踏實和溫暖。我小的時候,因為家裡窮,一到夏天就光着屁股(節省衣服)。祖父一看到我就把我喚到他跟前,將我攬在懷裡,一邊用手摸着我的小雞雞一邊快活地念叨:“摸摸孫孫蛋蛋,挺挺爺爺看看……”我就吱哇亂叫着去拔他的鬍子,他則一邊躲閃着,一邊瞅機會就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臉。記得有天夜裡,我肚子疼得厲害,在炕上滾來滾去地哭叫,父親請來醫生給我打了一針,也不見效。母親嚇得直掉眼淚。父親又去叫了祖父來,祖父走到炕前,將背轉向我說:“來,我背你出去走走就好了。”我信以為真,便爬到了他那厚實的背上。父親說:“你這麼大年紀了,還是我來吧!”祖父說:“不用,你們歇着吧!”祖父背着我走大街串小巷,一邊走一邊講故事給我聽。如鉤的銀月,閃爍的繁星,把夜晚裝點的那麼寧靜,好像整個世界只剩我和祖父以及祖父故事中那些人物。他講得是《西遊記》里的故事,我聽得入了迷,連肚子啥時不疼了也不知道。後來父親告訴我,那天夜裡,祖父背着我走了近四個小時。

  祖父是個熱愛勞動的老人。雖然他是正式國家幹部,但對莊稼活卻毫不含糊,樣樣拾得起放的下。那時我家有半畝菜地,每年都種一些韭菜、香菜、黃瓜、西紅柿之類的蔬菜,不是種給自家吃,而是為了賣錢用。祖父和祖母住在我三叔家,每天下了班,他總要先到我家的地里看看,有需要乾的活,就不聲不響地幹起來了。祖父是個胖子,伸腿彎腰不太靈活。鋤草還好說,他喜歡用小手鋤(我們這裡的土話叫“薅谷刀”)除草,蹲在地上作業,效率不高,卻簡單省力。澆水就困難了。菜地中央有一口十多米深的土井,井台上安了一架轆轤,轆轤上拴了一隻可盛六十多斤水的大木桶,這是給菜園澆水的唯一工具。祖父打水的時候喜歡光着膀子。他一次只能打半桶水,每當木桶觸到水面時,祖父就用雙手抓緊轆轤搖柄,側耳傾聽着井水往木桶里灌注的聲音,估計到半桶就趕緊往上搖。轆轤轉動時,他腰間和脖子上聳起的肉也跟着顫抖,顯得笨拙而吃力。我每次看到這情景,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祖父退休后,不願意在家賦閑,又到鄰鎮的供銷社謀了份看大門的差事。當時,那個供銷社的屋後有一片凹凸不平的荒地,祖父利用工作之餘開墾出來,種上了小甜瓜和西瓜。瓜熟后,他就喊了我去,幫他用棉槐筐摘了,給供銷社的每個職工都送去一份。有人問,大爺,您這瓜多少錢啊?祖父很不自然地笑着說,什麼錢不錢的,我是覺得那麼大塊地閑着可惜,種點瓜讓大夥拿回去給孩子吃,圖賣錢我就不種了。職工們卻不依,說:您老都快七十了,心裡能裝着我們就很感謝了,不要錢怎麼行?好說歹說,祖父死活不收。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每次想起這些場景心中總有許多感慨。誠然,那個年代物質上貧困一些。但人們的心地是那麼純樸和善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那麼和諧與融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有什麼比真情更珍貴呢?

  我感激祖父,感激他對我的慈愛與呵護,更感激他留下了一筆令我回味和受用終生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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