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離開我們

　　昨晚，我接到四弟電話，他告訴我說，“二哥因喝酒過量，正在醫院搶救”。我問“情況怎麼樣？”他說“希望不大”。從他通知的語氣可以分析，二弟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已經離開了我們。我腦子裡轟的一蒙，打車直奔醫院。

　　醫院的搶救室門虛掩着，四弟和我愛人都在門口哭泣。我問“人在哪裡？”他們輕輕把搶救室的門推開，只見救護床上躺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可面部用自己的上衣捂着。我摸着他毫無血色的手還不算涼，少有餘溫。我輕輕地揭開捫着的臉，只見他兩眼緊閉，臉發青，嘴巴發烏。但面貌安詳，沒有任何痛苦跡象。像個熟睡的醉漢。是的，人死和睡着一樣。只不過不會說話和不會呼吸而已。

　　面對突如其來的震驚和不幸，在場的親屬和朋友幾乎都不會接受。他剛過四十，活蹦亂跳，沒有任何重大疾病染身，喝酒？他幾乎每天在喝，今天怎麼拉？是甘願？還是意外？據四弟講，他中午和一些朋友喝酒，並沒喝多少。和平時沒有兩樣，喝酒之後，還在附近溜達，有意無意和熟人打招呼。不知什麼時候悄悄躲在一個熟人的家睡著了。這一睡再也沒有醒來。，當這家的主人回來，發現他口裡和炕上都是吐出來的餐羹，鼻孔又有血跡滲出。幫他翻身，頓時看到他兩眼發直，脖頸發硬。大聲驚呼，人們聞訊趕來，採取一系列的促醒措施，沒有見效。見事不妙，趕快送醫院搶救。一切都與事無補。哭聲，呼喚聲在樓道響起，悲痛和悔恨聲連成一片，扼腕跺腳。惋惜，太不值得。

　　他把所有的包袱都扔到了九霄雲外，把一切痛苦化作一股氫氣，融化在大自然之中。他什麼也不知，把一大堆思念，一大堆遺憾，一大堆迷團留給了親屬和朋友，留給了議論中的困惑和生命中的讀解。我帶着巨大的悲傷，想從他的全部生命里，抽出本性最純正的光亮，來解緩我對他深深的思念。

　　蒼天在上，我們所有的靈魂在這裡泣拜，希望恩慈的神靈護佑這個不小心走丟的魂魄。他在人間沒有走好，沒有伸張個性的豪放，把生命壓縮在酒精里，把希望寄托在僥倖上，空懷激烈，志存幻想，仗義曲解在是非不明的恩怨上，勇敢赦化在個人感情的世界里，自己的情感常被人利用。他也常借用別人的優勢。興奮里酒精在燃燒，激動里放蕩在暢歡。酒是生命里的歌，酒是勇敢里的膽。有酒就是生活，有酒就能解脫。虛放覺的豪爽，真實感覺荒唐。性情本來純真，本性本來善良，聰明活潑是你的外象，路見不平是你的特長。我同你一起長大，你的優點曾是我學習的對象。為什麼僅僅十幾年的時光，變了模樣？家人怨恨，親友傷心？你曾悄悄與我說，在礦山工作的五年內，至少喝一大車的酒量。你說那是工作的需要。眉飛色舞，眼睛里始終閃現着豪光。也許那裡的縱情培養，使你的優長在膨脹中自然消亡。我們有過許多平等的對話，可我始終說服不了你的幻象。對與錯現在還無法解答。

　　今年裝修房子，沒用我們張口，你就把人帶上，苦戰一個多月。讓我們心存感激，你笑笑，自嘲說不知自己還能幹啥？四弟的孩子過百歲，可巧我也在同學那裡出門。回來的時候你們還在喝，你知道我不勝酒量，你又滿滿給我斟上說“你不喝，就是瞧不起二弟”，我知道你是勸酒的高手，更是喝酒中的海量，為了不讓你尷尬，我只能一飲而盡。那天我們聊了許多，是借酒的光。許多話已記不清，不過你教給我好多做人的道理，像是重新發現生命存在的價值。你還說“我對不起她們娘兩，是我混蛋，竟然還花女兒的錢。如今女兒能獨立，我想加把勁，為她辦身好嫁妝”眼睛里含着淚花，是懺悔還是醒悟，讓我也跟上揉起了眼窩。我說“你的局面正在扭轉，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讓我彷彿看到了原來的模樣。

　　沒想到，浪子回頭的你，沒想到，重新振作的你，沒想到，感化至深的你。竟然與我們開了一個大玩笑。千不該萬不該，有什麼難言之隱都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是你的親人，不應該離開我們，。自然你拿定了主義，你的驚世之作，只能化作我們無限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