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曉風吹 之 夢魘

　　一

　　那還是剛參加工作的事情了……

　　那時，還沒有自己的小窩。但是工作的地方又離家很遠，遂和相熟的同事合租了一個三房二廳，但房東將正房鎖着，放一些他們自己的家什雜物。而將另外兩個小房間給我們住，是真的很小那種，放一張單人床，一個小小的衣櫃，一個梳妝台，就只有一個人轉身的距離了，但房租並不貴，和我們當時的工資來講，並不佔很大的比例，而且房子看上去十分的新和雅潔，我和同事遂歡歡喜喜的搬進去了。

　　我們還添置了一些盆栽，鮮花，換了喜歡的窗帘，我記得我房間裝的是米色。一直偏愛米色，看上去溫潤如水，而且不管搭配什麼樣的床上用品，都不會顯得突兀，而只會覺得和諧舒服。彼時正是浪漫的年紀，房間牆角還垂了一個藤蘿的吊籃，搭配開滿紫色薔薇花粉色底的床罩，整個房間頓時顯得春意盎然了。其時正是農曆的十二月，該是最冷的時候了，但是那時覺得再沒有一個地方會有這般溫暖了，下班后都愛窩在家，看看書，聽聽歌，日子也就流水一樣的過下去了。

　　有一天，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就感覺不對，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當時第一感覺就是小偷，冷汗一下子就流下來了。記得很清楚，那天正是月亮正好的時候，有斑駁的月光透過並不遮光的窗帘透照進來，小小的房間非常的清楚，我甚至看得清楚我梳妝台上放鮮花的花瓶上那纏枝蓮花的暗紋。我想起身，突然發現我沒辦法動彈，也沒辦法吭聲，感覺有什麼壓迫得我闖不過氣來。但六識卻分外的清楚。

　　就看見靠近梳妝台邊的門邊，有一團青色的影子，差不多兩米高的樣子，影影綽綽的，一個人形的樣子，但卻並不是實體，只是一團霧氣，我可以清楚感覺到那團霧氣在冷冷看着我！！我卻完全沒辦法動！！

　　驚駭無法形容！我拚命的掙扎，手也努力的活動，那個燈的開關就在床頭不遠的地方，不知怎樣一下子碰到了。“啪”一聲，一室光明，手腳也突然解除了束縛，我一下子彈起身，看向門邊，哪裡有什麼影子！什麼都沒有！

　　我拉開門，一下子沖了出去，開始拚命的敲室友的門。室友的男朋友送了她一隻沙皮狗，晚上也跟着她在房間的角落睡，平時最是靈醒不過的，那一天卻是無聲無息，我拚命的敲門，手都敲痛了，但是裡面卻是寂然無聲。

　　第二天一早，我朋友神清氣爽的打開門走出來，小狗也沖我搖搖尾巴。我很無力的問："為什麼我昨天敲門那麼大聲，你都不理我？"“啊，你有敲門嗎，我怎麼沒聽到？”“就算我沒聽到，小狗也會知道啊。”室友一臉驚訝的樣子問我“發生什麼事了？”真誠的樣子完全不像在撒謊。

　　後來，我打聽到，那間房子有房主的家人在裡面過生了。所以房租才會那麼便宜！

　　再後來，關燈睡覺都會魘住……。

　　二

　　室友和我搬離那個地方之後，因為彼此工作也有變動，慢慢的就各分東西了，有一段時間，我一個人住。

　　還記得，那一次我是租住的一層高層的公寓樓，這個公寓共30層，我住11層，前面是大馬路，馬路對面是一個街心花園，視野非常的開闊，房間裡面的設施也很新，牆面明顯是剛粉刷過的，傢具也可以看出沒什麼用過的痕迹，尤其是客廳的沙發，，是那種紫荊花面的灰色布藝沙發，上面還貼心的放着暗紅色的抱枕，看上去就有那種讓人窩在那裡的衝動。當時就好喜歡，立馬就搬進去了。

　　那個沙發是兩個單的，一個長條形，兩個單的一個對窗，一個對門，中間放一個玻璃的茶几。後來我覺得突兀，再說也夠位置，就把對窗那個搬到和長條形沙發一排了，看上去客廳也寬闊很多，然後在靠門邊的鞋柜上還特意找了個透明的玻璃瓶養了幾顆文竹放在上面，把房子裡面的開關統統包上了蕾絲花邊。也算是那種破山洞裡都要努力讓自己過得舒服的人，去到哪裡都希望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在，這樣才會覺得安心，所以在客廳里不單隻養了文竹，裝了開關套，還把朋友送我的一副山水畫也掛在我正對沙發的牆壁上，每天晨起，起床，看到波光漣漣，翠柳依依，感覺心情都會振奮很多。

　　因了房間如前般的小，所以不睡覺的時候基本都會在客廳活動，看電視，看書，煲電話粥，上網，或者，有朋友來訪，泡泡茶，聊聊天，客廳也變得越來越重要了。偶爾，也會因為不想去睡卻忍不住睡著了的時候，不小心就在沙發上貓一整夜，所以，也會特意放了小小的薄被，方便睏倦的時候可以隨時拉過來蓋一下。

　　有一天，外面風雨交加，我在家裡窗帘拉下來，卻是自成一統了。又如常的一邊聽歌，一邊看電視，一邊上網。不知不覺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正睡得香的時候，突然之間醒來，然後發現我客廳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不，也不是不一樣了，是一切又回復到之前的樣子！那些文竹，油畫，開關套都不見了！而沙發，天，沙發！！我明明把它移過來靠牆和長沙發並排，如今，它卻是還如前般正對着窗！！

　　沙發上坐着一個長頭髮的女子，穿着一條灰色的連衣裙，臉非常白，身姿說不出的曼妙，但整個人給人一種很凄怨的感覺。就那樣安靜的坐在那裡。我開始意思到我遇到什麼了。奇怪，這一次沒有很害怕的感覺，只有悲傷，說不出的悲傷把我重重包裹。我甚至還有閑情努力的想看清楚她，她亦明明很清楚的坐在那裡，我卻根本記不住她的五官。只感覺到莫名的感傷，一瞬間，萬念俱灰的感覺。所有不好的情緒紛至沓來，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

　　"鈴鈴鈴"，突然之間電話響起來，我一下子從怔忡中驚醒，哪裡有什麼長發女子，房間里只有電視還在熱鬧的放映着一部很老舊的黑白片，除此之外，別無聲音。就連之前聽的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掉了。更談不上人影！推開窗，外面亦是雨聲寂寂，偶爾幾輛車也是呼嘯而過。因了下雨，廣場上也是空空蕩蕩，平素在那裡寄宿的流浪漢都不見蹤影。

　　後來，曾聽人說，有個女孩子不知道什麼原因，曾在我住的那棟樓跳下去過，但是不是剛好我住的那層，也不敢確定。

　　三。

　　有時候覺得自己其實很愛玩的，什麼都會好奇去嘗試一下。基本上朋友介紹的說好玩，過癮的都會去試試看，漂流，卡丁車，攀援，K歌，泡吧，蹦迪，基本上想得到的靜態的，動態的玩意，都會去試一下。就如美食，這座城市我所聽說過的好吃的，差不多都去饕饗了一番。

　　有一次和一班朋友去海邊吃飯，餐廳前面是長長的步行街，夏天的晚上，在飽餐過後，沿着海邊的馬路慢慢的溜達，吹着清爽的海風，看着衣着清涼的ＭＭ踩着雙人或者三人單車嘻哈着從眼前滑過，遠處，有燈火明滅閃爍，間或，有汽笛聲響起，就看到小汽輪從遠遠的黑暗中逶迤而來，又杳杳而去，就感覺這樣一直走下去其實也蠻不錯的。不過身體終於還是不聽使喚了，到後來大家也終於丟盔卸甲，再也走不動了。

　　有一家剛開的那種可以洗腳按摩的會所，其中有一個朋友去過，覺得還蠻不錯的，就慫恿我們也一起去。我們看到那家會所在海邊，外面裝修得也算不錯，很簡約漂亮，大門設計成迴旋的羅馬柱那種，米色大理石的大堂瑩瑩生光，帶位的小姐身姿婀娜，笑容甜蜜，讓人心生好感。

　　因為要一起說說話，我們三個要好的朋友要了一個包間，等會三個按摩師過來了，都一色的泥灰色上衣，黑色的褲子，很中規中矩又比較適宜幹活的服裝，按摩師也長得相貌平平，很安全那種。因為有顧客要踩背，所以房間按摩床上方都裝了吊杆，我是不太相信他們的手藝，所以事先聲明不要踩背。

　　然後，開始我們還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到後面就慢慢的沒有聲音了，及到後來，應該是一個小時過去，按摩的小姐和我說時間到了，要不要再加鍾時，我已經睏倦得不想講話，直接比出兩隻手指，示意加兩個鍾后就就趴過身子，睡迷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按我的頭。我是比較愛惜我頭髮的人，也不太喜歡別人去碰觸，所以事先已經說好我是不按摩頭的，現在怎麼會？

　　等等，居然還有一個人在幫我踩背？

　　我確定我只叫了一個，沒有叫兩個人的，而且，做的偏偏是我不喜歡的事！

　　我是趴着的，照道理我該看不到幫我i按摩的人才是！！

　　我卻清楚的感知到幫我按摩頭的女子穿的是白衣黑裙，幫我踩背的亦如是！並且，兩個人明顯的窈窕妖嬈，迥異於這邊小姐的水準。一個留着齊劉海的短髮，一個留着齊劉海清湯掛麵的長發，發尾亦是齊齊的。白衣，對了，白衣是那種立領右衽包扣的上衣，類似於，類似於三十年代的那種學生裝，不過學生裝多為青色，藍色而已。

　　我大駭，要說這種事我之前也有感知過，應該淡定才是，但之前，它們都只是在我周圍，並沒有靠近我，不像這次，我明顯可以感覺到指尖的冰冷一點一點的從我頭皮滲到我的骨子裡，一瞬間，整個身體都在發麻，緊繃起來，以我之前的經驗，只要我拚命掙扎或者發出但凡一點聲音，如果隔壁的人推醒我，可能就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恍惚中我感覺我拚命的叫我旁邊的朋友，很大聲很大聲那種，但是旁邊的一點反應都沒有，而那種腳上還有指尖傳下來的力度和冰涼感卻一點一點的明晰。腦子裡面異常的清醒，知道自己肯定是未發出任何聲音來。

　　又開始寄望，不是有三個按摩師的嗎，但凡她們無聊交談一下，可能都會破局，沒有，什麼都沒有！！

　　只有冰冷和酥麻感越來越強烈！

　　開始有點絕望了！

　　可是又不甘心！這算什麼事哦！！我繼續着徒勞的掙扎。

　　突然，聽到外面一聲清越的響聲，有什麼不小心碰倒在地上了該是，但對我來講卻不啻與天籟！我“啊”的一聲一下子叫出來，頭上背上的壓力也同時一松，一下子坐了起來。

　　同房間的兩個朋友也被我的聲音驚醒，齊聲問“怎麼了？”但我顧不得理她們，只顧着找那三個按摩師，居然，一個都沒有！！看我們睡著了，全部出去偷懶去了，連裝模作樣一下也沒有！！

　　那一次，我破天荒的撒了一次潑，然後，做了一次霸王，不付錢，也阻止朋友付錢，把值班經理狠狠罵了一頓，就揚長而去了。

　　以後，碰到哪一家，遠遠的就繞道而行了，連帶隔壁的餐廳，也從來不去。

　　據說，後來的後來，這種事又陸續的發生了幾單，那家也就慢慢的凋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