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高中時的白萊湯

　　星稀、夜黑、風緊、小路泥濘坑哇……一行衣衫襤縷的高中生，走在校園的小路上。雖然有人前面打着發著昏黃光亮的手電筒，後面的行人也是看不清腳下的路！一行人慢慢艱難地向前移動着，沒有艾怨聲，沒有談笑聲，甚至沒有咳嗽聲，只有腳踏泥水發出的“滋滋”聲，像單調的樂曲，令人乏味，甚至凄涼……

　　高中生活馬上要結束了；數着日子，看着日子，熬着日子。無論考上與否，只覺得等它結束罷……

　　這是從學校食堂剛喝完白萊湯，去教室上晚自習的一群面臨高考的高中生，人群中最痩弱的，衣服最不合體的那個便是我。

　　八十年代初讀高中的我們，課程落下很多，需要補課。老師們夜以繼日，毫無報酬地搶着上課。所以，雖然在農村，也需要住校。坐着冰涼的土台搭的木板上，課桌也是木板，甚至有些粗糙，既便光滑的地方，也是我們天長日久磨出來的……

　　這些等等都不回憶了！最難忘的，甚至刻骨銘心的還是食堂的白萊湯，說是白菜湯，其實裡面也能揀出幾片帶皮的土豆。

　　在家帶點糧食，多是苞米楂子，那時吃點高粱米飯都成了奢侈，糧食交與食堂，每斤換一毛錢，用來買萊。所謂的菜，也就是蘿蔔條子，多時是白菜湯。吃頓大豆腐﹝也是湯﹞無異於而今的鮑魚！也是當時的萊無公害，大白菜大概也就無需洗了，土豆用水沖一兩遍，本來沒幾個土豆，自然捨不得削皮了。白萊土豆一起下大得嚇人的大鍋里去煮，用農用的大鐵杴翻幾下，以便受熱均勻，兩百來人吃的一大鍋菜湯，也放了幾兩菜油澆在湯上，湯麵也黃橙橙一片油哩！和食堂打飯師傅關係好，或會道能說的，給撈點乾的，若不，真正的白菜湯一碗！伴着粥不粥干不幹的大楂子飯，也塞了個飽。

　　最難忘的是，白萊湯喝完，碗底里留下一灘黑泥，挑釁似地看着你……

　　夜行的我們剛剛喝完這樣的白菜湯，走在回教室的泥濘小路上———只盼到小石橋，便到教室了，便又可看老師一手拿着蠟頭，一手拿着粉筆在黑板上演算……

　　每每想起過去，我便想哭，不為艱苦，而為懷戀……甘心再去熬那日子，再去走那泥濘小路和那小石橋，再去看黑板前搖曳的燭光，———再去喝一碗那時的白菜湯，然後看着碗底的一灘黑泥傻笑……

　　但如今不能了，我只能竭力把當時的一點一滴拼湊起來，拼湊出的也是一幅殘破的畫面，然後藏於心底。

　　那畫面，半是酸楚，半是歡樂……

　　當初想着的地獄，而今看着勝天堂！

　　我在家裡幾次試圖熬那白菜湯，也曾嘗試着不削土豆皮，甚至不洗白菜，湯上放幾滴浮油，但終於沒品出當年的味道……

　　罷了！

　　王顯午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