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倒在石頭城

　　“許多事，本來屬於全國，但一到南京，便變得特別奇崛，讓人久久不能釋懷，歷代妓女多得很，哪象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艷那樣具有文化素養和政治見識，使整整一段歷史文化史都染上的艷麗色彩？歷代農民起義多得很，哪象南京直到現代還一會兒被外寇血洗全城，一會兒在炮火中作歷史性永訣，一次次搞得地覆天翻？”（余秋雨《五城記》）

　　知道南京，先是小時候看了一本叫《金陵春夢》的書，書中有“鄭三發子”一段描寫，說的是堂堂中華民國總統蔣中正竟是河南鄭州一富商人家的兒子，後來去了奉化溪口蔣介石的老家，才知道“鄭三發子”純是子虛烏有，但對六朝古都的南京卻十分仰慕，總想有機會去親眼目睹一下。

　　於是有了二次去南京的機會。

　　第一次我們是從杭州運河乘船，沿途飽覽了運河風景，然後再換車到達南京的，印象最深的是參觀了秦淮河以及李香君的閨房，而且在李香君的塑像旁照了相，看了總統府，遊了玄武湖……

　　第二次是學校組織各村校的校長，包了一輛車出發的，準備工作不謂不充分，車裡面放了許多西瓜和飲料，後來幸虧有這些東西，車子在湖州那邊拋了錨，車胎炸了，而且高溫下沒有可以躲避毒辣辣太陽的地方，那地方樹木也很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一家做水泥板的辦公室里去躲避，可人太多了，然後終於放棄包車乘上了湖州到南京的班車。

　　在這酷熱難當的烈日下，汗流浹背來到了這六朝金粉之地。我們住在軍區招待所，那時南京也像全國一樣，高樓聳立的賓館還不多，輪不到我們當教師的去住。軍區招待所環境幽雅，樹木參天，綠樹成蔭，但伙食實在不夠好，可能戰士們平時也這樣吃的：南瓜、葫蘆、茄子，幸虧吃了二頓，後來我們都在外面吃了，晚上洗澡鬧出了大笑話。

　　軍區招待所的澡堂很大，我們這批老師大多數是農民出身，洗澡到河裡都是穿着短褲的，要在大庭廣眾的地方當場脫下短褲實在不行，我膽子大一點，因為我的妻子是上海人，我常常在上海的澡堂脫光褲子洗澡，不脫光否則要被上海人罵“鄉下人”的，我就在南京帶個頭吧，於是老師們也無可奈何的脫下褲來，但已經遭到了在澡堂里洗澡人的白眼了。

　　旅遊的首選當然是總統府了，這總統府不僅是蔣介石住過，孫中山大總統也曾在這裡辦過公。說南京是石頭城名副其實，高大的城牆是石頭築的，這總統府也是用石頭壘成，在我的腦海中，有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把五星紅旗插上總統府的鏡頭，也有毛主席“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的詩句：“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過了大江當然要佔領總統府。總統府里很威嚴，孫中山、蔣介石的辦公室確實氣派，而且井然有序。

　　我二次到過南京，二次都去瞻仰過中山陵，這中山陵巍峨高大，光石階走上去都非常累人，我留下了很多照片，而有幾張照片是一個老外拍的。那天，一老外想把對孫中山的崇敬用相機永遠停格下來，他邊說英語，邊打手勢拿着照相機要我幫他拍照，當然我也不會放過這機會，給他拍好了，我自然把自己的相機也遞給了他……我看到偉大的革命先驅孫中山躺在玻璃棺材里，他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話還響在耳邊，這中華民國的締造者是兩岸同胞共同懷念的人，所以從海峽對岸過來的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吳伯雄、副主席蔣孝嚴黨一次次來大陸，包括對岸的台灣同胞他們來南京目的就是拜謁孫中山，現在正是辛亥革命100周歲之際，全球華人肯定一同前來中山陵紀念這位偉人，想必這段時間的中山陵肯定是人頭如潮。

　　雨花台雨花石，到現在我家裡還有雨花石珍藏着，當然沒有拿得出手的珍石，當時在雨花石陳列的紀念館里，我看到象極了唐僧師徒一同取經的雨花石，我真的是驚呆了，世界是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奇事，想來這塊雨花石可以值億萬元了。雨花台是革命志士拋頭顱灑熱血被人殺頭的地方，原來是荒涼肅殺之地，可如今一點沒有荒涼之感，倒是它的後面是埋葬開國功臣的地方，隨處可見石人石馬石牌坊，墓道和墳墓。這和尚皇帝朱元璋剛柔相濟，同樣用了趙匡胤的“杯酒釋兵權”的韜略，讓擁有實權、兵權的武將文臣乖乖交出了兵權，讓他及子孫能安安穩穩坐定皇位，聯繫到現在的利亞比，很多軍官都叛離了卡扎菲，不要說朱元璋做的絕情，確實讓人悟出了“卧塌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政治是骯髒的，但要鞏固政權，又不得不採取血腥手段，真讓人感慨：“一將成名萬骨枯”，連戰說：“國共老早合作，三大戰役就不會死這許多人”，這話有道理，和平應該是第一位的。

　　南京古迹眾多，著名文學家朱自清先生曾在《南京》一文中有這樣的描寫：“逛南京象逛古董鋪子，到處都有些時代侵蝕的痕迹。你可以揣摩，你可以憑弔，可以悠然遐思……大明、民國二次北伐成功；東晉、蕭梁、劉宋三番北伐功敗垂成，南京初立，群臣皆議以建康為都以顯匡複中原之圖，惜宋高宗無意北伐而定行於杭州，但迫於輿論仍定金陵為行都，即使太平天國以南京為都，亦以驅除異族統治為動員基礎和合法性之一，所以南京被視為漢族的復興之地，在中國歷史上具有特殊地位和價值”。

　　唐劉禹錫《石頭城》中寫道：“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1000多年前的詩人已把懷古的幽思開拓到如此氣派，再加上1000年，南京城實在是氣可吞天。

　　自古“天下財富出於東南，而金陵為其會”，南京又是十朝都會，“衣冠文物盛於東南和都市大氣之特色，有深厚的文化內涵，透露出幾分儒雅之氣，豪傑之風，斯文秀美，亢朗沖融”。南京作為天下文樞所在，連“菜佣酒保也有六朝煙水氣”。

　　我們去的時候，在南京看到了奇特的現象：大街小巷流動着木桶車，每輛車上裝有兩隻大木桶，很多人圍着，原來木桶里裝有無數的小龍蝦，這小龍蝦曾經風摩一時，直到現在家鄉的小餐館也有油爆小龍蝦的這道菜。南京的小龍蝦出自長江邊緣的幾個縣，家鄉的小龍蝦產自骯髒的小河，越齷齪的地方小龍蝦越生長的快，我是不吃的，南京的小龍蝦不至於此吧。但我們還是有喜歡的東西，我這個人雞、甲魚、動物內臟都是不吃的，有時為了解決饞的問題，就買只鴨吃吃，聽說南京制鴨技術久負盛名，就買了南京板鴨品賞，南京菜以鮮、香、穌、爛、嫩為主，南京的鴨餚是聞名全國的，除金陵烤鴨外，板鴨、鹽水鴨、燒鴨、金陵醬鴨、香酥鴨、八寶珍珠鴨等也各顯特色，所以我們既然來到南京豈有不吃之理？

　　我們同去的老師自己帶去了土酒，這土酒的材料是用玉米、高梁或者稻穀燒制而成的，酒的質量可以和商場的五糧液媲美，我本不會喝酒，在老師們的慫勇下，我買了果茶，用七成果茶，三成土酒勾兌成自己製成的美酒，倒入酒盅，這酒盅比牛眼大不了許多，當我一杯又一杯和同事們乾的時候，這酒精的作用還是大的很，在我胸膛熊熊燃燒起來。我一看自己有醉倒的可能，就和同事們說一聲：“你們慢吃……”就邁開大步往招待所跑去，幸虧這招待所離飯店較近，最遠一點我將支持不住，真的醉倒在南京城，同事們再也沒有心思喝酒，也緊跟着後面，看到我呼呼大睡他們也就放下心來，很多年我再也不敢沾酒，無論美酒多好，佳肴多美，都讓我怯而止步。

　　秦淮河、中山陵、夫子廟、明孝陵、棲霞山、玄武湖……你的美景；南京板鴨、松鼠魚、鳳尾蝦、馬蘭頭、芥菜、五香茶葉蛋、蟹殼黃餅，桂花夾心小元宵無不讓我飽了眼福，飽了口福，如果再有機會的話，我將再次到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兩岸萬家燈火的秦淮河去暢遊，邊游邊吟誦俞平伯的《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我想畫舫依舊，南京的景色將會更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