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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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的石頭
■□李魯山
香山這地方，屬於比較典型的丹霞地貌。在東西南北七十二個山峰上，帶有“丹霞岩石頭”的，實在不是少數。蒼翠的群山之上，很突兀地冒出個巨大砂礫岩山頭，外圍面積有多半個足球場，甚至還要大。山石上有經年雨水沖刷出的痕迹，岩石的頂部，是一整片鬱鬱蔥蔥的雜樹林，因它的下面和上面都是樹林，更突出了岩石裸露出的巨大和純粹。
應該說，在中國的大西北，丹霞地貌是極為罕見的。遊人到了香山，竟會產生到了廣東廣西大山的錯覺，但又不像真的南國風光。眼力好的客人，發現“丹霞岩石頭”的顏色不是規矩的暗紅，而是通體的黑灰，連山下應有的碧湖蕩漾，也直接省略了。進入人們眼帘的，竟是一塊塊，一層層，一堆堆的石頭。
這些石頭，似乎沒有多少來歷。確實，在山腳，四下里都是色彩單一的小型石塊，深灰淺灰，多是鵝卵大小，也有的小南瓜一般，不分場合，在山路的邊緣有，山坡的土層下有，爬到了山半腰，在茂密的灌木叢下面，還是一窩又一窩鵝卵石。山民的房子前後，居然也是用這樣的石頭鋪成的小道……到處是石頭的身影，甚至比山上的橡樹還多，由不得你看或是不看，反正石頭就在那兒。
在這裡久了，似乎又發現了石頭的與眾不同。比如，在香山山門的位置，因為當年修路，削去了一部分山坡，後來，緊挨着路邊的，呈現了一個陡峭的剖面，粗看是一段黃土高坡，走近前，卻是一幅非常獨特的地質結構圖。從上到下，一層大約一米的黃土，下面覆蓋一層半米多厚的鵝卵石層，再下面又是如此，到了最下面，黃土層變厚了，鵝卵石層也變厚，形成了四層黃土夾三層鵝卵石的奇異結構。
這樣的結構，直觀反映出過去一個時間區間里，香山發生了巨大變故。有大量鵝卵石，說明這石頭曾經歷了長期大水沖刷，還經歷了幾次水旱世界的交替主宰，這個交替，也許周期是幾十萬年，甚至還要久遠。但是，今天呈現在人們眼前的，就是一個高度濃縮的地質結構實物圖，每一個層面，都是水來了，水走了帶來的變化，以及變化影響的世界。這一來一去，是由自然力掌控的，成為一個周期，也成為一種必然。
今天的香山，大水是退去了，然而，山谷里小水卻是日夜不停地流淌，或寬或窄的河道上，仍是布滿了數不清的石頭，它雖偏居塵世一隅，卻分明在表現，是水“堅硬”，還是石頭“堅硬”。兩者在億萬年的親密較量中，石頭的稜角磨去了，水柔和的力量卻越發凸顯，它們在“磨合”，在“對峙”，也在“關照”，真是一對歡喜冤家，誰也離不開誰。
細看這些石頭，因為有清水的沖刷和滋潤，似乎個個有了真實的生命，呈現出集體的“靈動”，就是那些還沒有“修鍊”到家的頑石、丑石，也是一幅懵懂天真的樣子；而那些歷經歲月洗禮的石頭，因為先天的稟賦好，也因為後來的功夫深，就有了一種混合的氣質，既圓潤鮮亮，又不顯張揚，由於常年接受溪水的沖刷，使得這些石頭在美不勝收中，又有了緘默深沉的氣度，有水無水，它們如常，一直在這裡守候。
這樣的守候，在香山，是尋常可見，甚至是不值一提的。你剛看過了“丹霞岩石頭”，也許不會認定，它的守候屬於堅持的風範，似乎它就應該在那裡屹立，堅持與否，並不重要；你又看過了古河道上的石頭，估計仍然不會發現，它的守候，其實也是天生的，你怎麼下定義，它還是一塊石頭，億萬年前，它已經存在了，而且還將繼續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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