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弟（一個傳奇）

　　說起小弟，我總是很矛盾也很糾結，對他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小弟比我小四歲，恍惚記得小時候的他白白胖胖的倚在媽媽的懷裡，總是一臉的幸福和滿足，也難怪——他是媽媽的心頭肉，用老人們的話說：是上眼皮，要高看一眼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他的確很乖巧，我和大弟弟都挨過打，只有他總是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每次媽媽發脾氣，我和大弟弟不是據理力爭，就是咬牙硬挺，而小弟不是這樣，總是乖乖地拎起掃帚掃掃這兒掃掃那兒，所以挨打的總是我和大弟，沒他什麼事兒。

　　小學時候的小弟成績很好，因為懂事聽話，一度也是老師和爸媽眼裡的可造之材。後來我家搬到了農場，正值青春期的小弟面紅齒白，胖乎乎的很招人喜歡，新學校里的高年級同學總是圍着他問：“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呀？”為此他深深困擾着，後來又因為一些瑣事，平素很乖巧的他竟然做出了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和一個要好的同學離家出走了，走的時候身上只有十幾塊錢和滿滿一書包的饅頭。

　　接到學校通知的家人亂成一團，紛紛跑出去尋找，整整尋找了一夜的我在火車上遇到了老爸，一時間我驚呆了：只有一個夜晚，老爸的頭髮就白了，滿嘴的水泡。媽媽每天除了以淚洗面，就是到處算卦，卦師們也總是說沒事沒事，但就是不見他胖乎乎的身影。十幾天後接到天津小叔的電報，被告知小弟已經安全到達，全家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媽媽一會兒哭一會笑，我也是笑一會兒哭一會的。一周以後我下班回家看見老爸趴在床上不能動，知道小弟已經被可憐的老爸接回來了，我撒腿就往廚房跑，嘴裡一直喊着：“老弟、老弟、、”。廚房裡的他也往外跑，緊緊抱住我，那一刻我如獲至寶。後來這段經歷竟然成了小弟“炫耀”的資本，（據說曾在丐幫里混過）不過也的確很不容易，僅憑一個地址就找到了我遠在天津的小叔，而且是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我很是佩服的。

　　但就是因為這件事，他也就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機會，於是安心在家裡養奶牛、擠牛奶，像模像樣的，很招人心疼的樣子。後來他又學會了做豆腐，技術絕對一流，這就不提了，單提他做豆腐時的狀態，人家做豆腐全憑心情，高興做午夜時分就會起床，大聲唱着喜歡的情歌，小聲說著外人無法理解的故事，就像一個舞台，唱念做打只有他一個人，但絕對精彩，激昂時會哈哈大笑，沉迷時會偷偷傻笑，只是無論誰也問不出他說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不想做時，任誰也叫不起他來，會賴在床上呼呼大睡，直睡得天昏地暗，決不開晴。

　　小弟朋友不是很多，也很少出去玩，是個典型的“宅男”，這一點和我的大弟弟截然不同，用他的話說：“我哥犯走馬星。”賣完豆腐，就宅在家裡看電視睡覺，再不就做吃喝。說起小弟做飯的手藝，那可真是大廚級的，煎炒烹炸樣樣精通，而且說的也是頭頭是道，聽他說起這些吃食，我總覺得自己都白活了，咋啥都不懂呢！？最為經典是他妻子懷孕時，他曾用一條魚做了好幾道菜：魚頭燉上了，魚身上的肉剔下來做魚丸了，腸肚炸醬了，魚骨頭熬了一鍋濃濃的魚湯，美味暫且不說，就這份心意也感動的我眼眶發紅，弟妹就更不用提了，美得小腿直得瑟。

　　小弟結婚很晚，心高氣傲，尋常女子是入不了他法眼的，曾經有一個女孩子因為受不了被小弟拒絕，輕生了，小弟為此良心自責了很久。2000年，我在老家開了一個燒烤店，英是店裡的服務員，小弟和她偶然相遇就情愫互生，情人節那天小弟手握鮮紅的玫瑰花，當著我和另外一個姐妹的面問英：“送你的，一塊錢三朵，要嗎？”英咕嚕着大眼睛，一臉羞紅，大聲說：“要。”我和小姐妹笑翻了，就這樣我的寶貝弟弟用一塊錢三朵的絹質玫瑰花就把英拿下了。

　　可是英的家人堅決不同意這門親事，把英抓回去了，可英鐵了心非我弟不嫁，偷偷地從家裡跑到哈市，聽到消息的小弟也隨後跟到了哈市。我記得很清楚，六月的那個早晨接到小弟的電話，電話里的他異常興奮，大聲說：“姐，我結婚了。”我一時間蒙住了，隨口說：“恭喜恭喜。”他馬上說：“同喜同喜，”我忍不住笑了，眼淚卻跟着也流出來了。

　　婚後的小弟是個標準的模範丈夫，那可真是：“少吸煙不喝酒，聽老婆話跟黨走。”錯事一點都不做，洗衣做飯照顧孩子，外帶着出去掙錢，樣樣不含糊。英的脾氣像個孩子，高興時歡天喜地，能把老公捧上天，不高興時連打帶罵，能把老公拍打死。一個不滿意就會問小弟：“你說你能不能行，不行就說話，我換人。”小弟怕極了這句“換人”，玩命的為老婆效命，背地裡總是嘆氣：“我天不怕地不怕，怎麼就被她嚇唬住了呢？！我是真怕她換人啊！”我從不多說什麼，因為我知道那是因為愛，所以才會怕。也是因為愛，所以每次英的恐嚇都能得逞。

　　近來英又迷上了上網聊天，起了一個很招風的名字，叫什麼“妹很靚”，白天晚上抱着手機不撒手。看着老婆痴迷的樣子，小弟搖頭嘆氣，就是不敢說話，一副不敢怒更不敢言的樣子，只是加倍的對老婆好，衣服首飾隨便添，我有時就忍不住問英：“寶貝兒，你的命咋那樣好呢？我都羨慕死你了，知道不？”英總是美滋滋的，嘴上卻從不說一句老公的好。

　　小弟是很幸福的，老婆孩子就是他的整個世界，這個世界在他的用心呵護下真的很美，很幸福，這也是讓老爸最為欣慰的。相信他的世界會越來越美，就如當年那一塊錢三朵的玫瑰花，在外人眼裡也許很廉價，但在他們心裡卻永遠綻放，美麗持久，日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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