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才女的傳奇姻緣

　　文/燕然

　　說張愛玲是現代乃至整個中國文壇上的一個傳奇當不為過。文字在她的筆下，才真正的有了生命，直鑽進你的心裡去，摯友宋淇稱之為“張愛玲筆觸的文句”。在我看來張愛玲之所以堪稱傳奇，除卻其才華，還在於她的婚姻。

　　1944年2月初，素來孤傲、成名后閉門謝客的張愛玲卻屈尊去胡蘭成家裡拜訪。她不漂亮，並無嫵媚姿容；她的氣質，是從內在里溢出來的，要把人懾住。頃刻之間，性格狂狷、自恃富有才情的胡蘭成完全被迷倒。從鄉里掙扎着上來的他，對張愛玲身上的貴族氣很敏感。胡蘭成把她比做清絕出塵的臨水照花人，“在愛玲面前，我想說什麼都像生手拉胡琴，辛苦吃力，仍不着正字眼”，“和她相處，總覺得她是貴族。站在她面前，最豪華的人也會受到威脅。”此時的胡蘭成已是有過三個女人的中年男人，政治上已失意。張愛玲卻像飛蛾撲火，無可救藥，“一見君子終身誤”。她是崇拜胡蘭成的，她在送給他的照片背後寫着這樣的一段話：“見了他，她變的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從此他每天都去她那裡造訪報到，一坐就坐到晚上七八點鐘。他們相知相悅，琴瑟和諧。

　　8月初，他們結婚了，胡38歲，張24歲。沒有任何的儀式，也沒有辦理法律手續，有的只是一紙婚書：“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前兩句是張寫的，后兩句是胡續寫的。他與張愛玲，是於千萬人當中相遇並且性命相知的，所以才令張愛玲在夢中喊出“蘭成”二字。她溫州千里尋夫，只為要胡蘭成做出選擇，但胡蘭成竟不肯，只是說：“我待你，天上地下，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於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這才有了胡張動蕩歲月的傾城之戀變成情天恨海。胡蘭成對張愛玲的感情，前後僅僅才維持了一年左右。《今生今世》乃是一部胡蘭成用如此婉媚之文筆寫成的的“八艷圖”、“群芳譜”，張愛玲不過是他又集了一張“珍稀郵票”而已。遭遇如此濫情的“無賴人”，始亂終棄也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被浮浪的胡蘭成拋棄后，忍受着婚姻破裂之痛的張愛玲和電影導演桑弧有過一段戀情。在《小團圓》里被稱作燕山的桑狐當年30歲，比張大4歲。愛玲覺得“她是找補了初戀”，燕山很像她從前錯過的一個男孩子。他擁着愛玲坐着，喃喃地說：“你像只貓，這隻貓很大。”又說：“你的臉很有味道。”他們的感情至1949年無疾而終。《小團圓》里對這段情緣是如此作結的：“但是燕山的事她從來沒懊悔過，因為幸虧那時候有他。”

　　張愛玲的第二任丈夫是美國作家賴雅。1956年3月，36歲的張愛玲在美國新罕布什爾州文藝營邂逅65歲的賴雅。巨大的年齡差距並沒有成為二人相愛的阻隔，兩人很快燃起了愛情之火，勢不可當。張愛玲的愛情，從來就不合規範。賴雅獨立特行，智慧真誠，是一位精神富翁，可他已是風燭殘年，一文不名，還有中風等老毛病纏身。照顧賴雅，拖累了張愛玲的寫作，兩人生活一度陷入貧困。貧賤夫妻，相濡以沫，情深意濃。張愛玲38歲生日那天，賴雅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前一天準備好的蛋糕和紅玫瑰為她慶生，還做了青豆、肉餅和米飯。晚餐后一同看了一場電影，愛玲甚至笑出了眼淚。散場后，兩人在蕭瑟的秋風中步行回家，到家又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光。張愛玲告訴賴雅，這是她平生最快樂的一次生日。張愛玲和賴雅的6封通信，兩人相互安慰，句句苦情，拳拳之心可見，張愛玲對父輩年齡的賴雅給予了母親般的呵護關愛，守護他走完最後一程。11年的相知與默契，賴雅成了她真正唯一的精神密友和知音。賴雅死後，繼續在這個世上生活了27年的張愛玲向外部世界關上了惟一的一扇門。

　　張愛玲在19歲時，曾經寫過一句經典：“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張愛玲的婚姻堪稱傳奇，但不能說是近乎完美的；惟其不完美，才成就了這一傳奇。

　　張愛玲星沉海底的那些事，不可說，又不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