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緣，終如夢一場

　　身後緣，終如夢一場

　　文/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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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東南方，又將臨近一年冬季之時，心如同遷徙一般，從傷感失落的文字谷底輾轉到波瀾不驚的平地 ，彷彿瞬間的脫胎換骨。極目回望身後的聚散離合，如今看來，終如是，虛夢一場。

　　也許每個人，在韶華的安然中都會接受一場緣分的捉弄。 曾經執子之手，卻未曾與子偕老。待心靈上的那一片雲翳散去后，獨自沉浸在失落的惆悵中，攜着銳利的鋒芒剖析夜闌人靜時的冗長心事，想要從平庸的暗夜裡尋得一枝吐綠的新芽，聽它敲響四月天的鐘聲，喚醒沉睡的惺眼。直到桃紅醉了嬌艷，春燕銜來築巢的新泥，玉蘭在枝頭聘婷。我才恍若間明白，是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

　　在選擇遺忘的旅途里，是艱難的。所以我必須持着一顆平靜淡然的心態，帶着幾分迷茫，懷揣幾分還未曾完全的泯滅的憧憬，義無返顧的揮袖遠去。雖然那時的平淡言語沒有道出別離的消息，雖然那時的信箋小字還帶有希冀的氣息，雖然那時的長江之水泛起了十二分浪涌，雖然那季的梅雨淋濕了疏淡的瞳眸。離去，依舊要離去。因為我知道，只有離去和遺忘，我才能踏上新的一段征程，才能重拾路途的一片馨香。在星光暗淡，月缺難圓的暗夜裡，別離的句讀已經鋪滿紙張，我把經年的江風和漫夜長談的杯盞，以及那一朵乾枯的玫瑰一併裝入行囊，而後，揮手告別那一座繁華別樣的山城，轉身，漸行漸遠消失在蒼山茫茫的路上。也許心中還藏有一份戀戀不捨，但是我知道，在那以後，此處無可戀，亦無可念。

　　一路行進，江南煙雨，朦朧凄迷；塞北孤荒，凜風陣陣。每行經一處，眼前的風景便愈加濃郁；每駐足片刻，便更深刻的看懂一些俗世。尤其是經過那些荒蕪的心徑亦或是走失在煙火的霧靄中，內心的深沉便融入在墨痕的未乾處，留下一載流年的印記。初冬的風在樹椏間吹的呼呼作響，風中飛揚的塵埃在告誡我，那些不可避免的別離，終究是命運的註定。

　　循盾踏過紅塵的湍流，已是七月的末稍。薰衣草一朵一朵開的泛紫，放下久違的沉着，等待緣分如期而來的饋贈。在等待的年輪里，所有的遠景都呈現在擦肩而過的過客身上。也許會有偶爾的回眸一笑，但是之後便消散在被遺忘的風景里，再也尋覓不見來時路途上的美景。

　　歲月，從來都是不懂人情的。經年一去，便不知又是幾里長亭。駐足回望，在泛黃的記憶里，模糊的辭藻，浸染了一川江南的杏花煙雨；萬般的情思，繚亂了明澈的思緒；凝淚的句讀，黯然了晶瑩潸然的長夜；哽咽的淺唱，滌散了逝去的似水流年。或許，那時的良辰美景早已經過了期。又或許，清淺的記憶里只是杯盞里徜徉的茶葉，清香只是一盞茶的光陰，在續時，就已經淡了。只留下唇邊的水痕，濕潤了凄凄別離時風乾的裂痕。

　　光陰善變，人情亦惡，蒼穹的明月圓缺了十二輪，但是眉宇間因偶遇泛起的笑靨卻逐漸被深鎖。於是再次背井離鄉，去趕赴一個陌生環境的相遇，但希冀卻在遺忘中拾起了彩虹般的記憶。而後，才慢慢發現，曾經心底期許的滄海桑田，漸漸地變得語竭詞窮，似乎沉默才是最好的告白，至少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靜靜的來，悄悄的去。當生活的浪潮漫過謀生的堤岸時，往昔的記憶便沉入了心靈的海底。而曾經的豪情壯志，魏武揮鞭，猶如遠去的童真，只在心的黃昏時才會浮動出縷縷暗香，供人片刻的淺嘗輒止。而後，就罷了。

　　時不時的對着銀屏發獃，偶爾跳出很久不見的人的消息，問了一聲：近來一切可安好。回答：一切都好，你呢？之後思緒就來回踱步，在心底反覆斟酌下句的對白，最終卻以無言的沉默結束了這一場隻言片語的噓寒問暖。望着彩色的身影逐漸的變成灰色，思前塵往事，混沌失落一陣。我明白，其實我們都明白，那年的光景已不再有，徒有的只是回憶在增添惆悵,並繚繞在清寂的粱檐上。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千里是否還能共嬋娟？

　　時過境遷，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懂得了：繁華只是一瞬，在凋零后，猶如身形俱滅，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落英填滿了記憶的褶皺。“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來時春風拂面，心境愜意；去時蕭條萬里，陰霾瀰漫；就連悄悄也變成了離別的笙簫。來時，亦不大悲大喜，因無可喜可悲之處；去時，亦不大哭大鬧，因為知道無值得哭鬧之事。所以帶着些許留念，些許決絕，一步一回頭，逐漸消失在兩江流水交匯的盡頭，只留下濤聲依舊，浪花聲破。身後緣，此刻我是梳理不透的。也許只有到了跨過歲月的彼岸，才可瞭然於心、豁然釋懷。

　　所以，學會在緣分聚散的因果中各自淡定吧！隔着風雲變幻的流年，攜淡然而漂泊。莫再埋怨這人生四季的景色怠慢了你，也別再讓一抹雲霧遮住了你的望眼，更別再讓遍地情愁的落紅惹了你的牽肚掛腸的思緒。千層細浪，萬卷狂瀾，江楓漁火，對愁已眠。學會做個善忘澹然之人，策馬揚塵獨自浪跡天涯亦或是偏安於一隅，靜守流年炊煙。

　　攬一彎月光在懷，攜一身花香怡然，將過往的歲月沉澱，將記憶的往昔安放，將厚重的詞闕收斂。靜靜的守候在一個人的身邊，寫一些簡單的詞章，描一些生活的容易，塗一些景緻的歡喜。有月色浸染的土牆瓦房，有晨曦的露水跌落在荷葉上，還有一縷晨霧繚繞在對面的山腰上。小河邊有搗衣女子清脆悅耳的歌聲，醉的林中的雀兒撲翅叫好。院子里一群嬉戲的孩子在追逐打鬧，一個老人驚慌的喊道：小心點，別摔着。風聲細碎的竹林間掠過聲聲蟬鳴，夕陽西下，青一色的黑瓦上冒出裊裊炊煙，倦鳥歸暮林，兩隻燕子佇立在暮色里的電線杆上，欲展翅回巢。帶月荷鋤歸的大伯在自家院子邊拍拍身上的泥濘，抖抖身上的塵土，進屋看到鍋里升騰的水汽，只聽得一聲：快去洗洗手吧，馬上吃飯了。晚飯後，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扇着扇子，長話里短，懷中還有小孩沉睡的呼吸聲，直到有哈欠來襲，大人們才進屋睡去。這就是世間最尋常的人家，最平淡的生活，最真切的關懷，最簡單明了的表達，也是最溫暖人心的對白。

　　正如是這樣，所以我不奢求太多的浪漫繁華，只甘願在一日三餐中，在朝起暮落時，笑嘗人生苦短的甘甜。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將這風雲變幻的紅塵看的透徹，才能揭曉塵世悲歡聚散的緣由。在人生的旅途中，我們並沒有走出命運所給的軌跡，只是在緩慢的前行，逐漸走向人生的終點。在前行的過程中，我們也沒有刻意的去在意容顏的老去，只是歲月安排了，所以必須踏過人生的細浪，穿過人生的逶迤，最後在無聲無息中被旅途的荊棘場磨去了青春的嬌容。人情拂了還滿，花落何憶當年。當行至日暮蒼蒼之時，再回望身後緣，再淺憶平生景，心自平靜，情自淡然。因為一切皆是過眼雲煙，如夢一場。到了那時，也許我們就真的通透明辨了，即使回憶也會有香甜自溢。

　　（ 後記：人生如此，浮生如斯，幾載漂泊，幾度離散。一路尋找心中的歸宿，終也只是被路途的聚散離合折騰的面容憔悴。回憶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多少繁華終成遲暮，只留下記憶的風吹走了街角的的落葉。明月又圓缺了十二輪，再次回眸，那年的相遇只是如夢一場。曾經的懵懂無知，也許讓我失去了很多——同學的友誼甚至親情的對立。在求學與相守之間，我毅然選擇了後者。然而終還是沒有守到青天白頭日。後來後悔過，但是時間已走遠，一切都已經回不到原點。所以選擇決然離去，不讓錯誤繼續。多少厚重的詞闕在那時沾染，多傷感的話語因那時決堤。只願此文的呢喃，能將那些厚重和傷感安放，此後天涯各安，不在相憶。因為那些逝去在身後的緣分，只是夢一場。夢醒后，守着自己的方寸天地，守着自己身邊的人，安穩綿長！）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系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不？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 唐多令》劉過

　　落筆於2012年11月17日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