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月：斷橋

　　我竟不知如何安放你，在心上。

　　西湖，雖不似水鄉小鎮的嚮往，卻也期待。印在腦子裡的西湖，是煙雨蒙蒙斷橋上許仙與白蛇的邂逅牽手。

　　行於斷橋之上，顧盼中卻是為誰，竟能如約牽到你的手嗎？人叢中，我駐足觀望，目光躍過擁擠的人群看過去，掠過波平浪靜的水面，掠過小船上歡笑的臉，對面的蘇堤還是太遠，目光承受不起這距離，跌落在碧波深處，湖裡的魚兒歡樂着它們自己的歡樂，沒有誰替我牽引。

　　沒有雨，沒有雨的西湖是缺少竟境的，司機告訴我們當地有這樣的說法：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霧西湖，霧西湖不如夜西湖。

　　我到的時候，西湖上方的天空陽光燦爛。

　　恰逢周末，湖邊叢叢的人流，將意想中的湖光山色塗抹得面目全非，湖心的小船上，穿着桔色救生衣的遊客醒目搶奪着本應是主角的湖水和樹影綠色的位置。西子的美藏匿了。

　　總以為西湖應該是這樣的：一幅絹、兩點墨、三分柳、四兩雨、五步橋、六尺練、七彩虹、八丈山、九迴廊、十里亭。

　　如織的人潮，西湖早已生不出畫里的美好。我所能做的，莫非只是站在路邊，從一個又一個經過的人臉上，找尋你的名字嗎？

　　西湖、斷橋、偶遇。

　　這樣的故事千年能等到幾回。

　　如果曾在心裡和你做過約定，不如說是期待更貼切，假想中的相遇，令這個城市的陌生氣息減低了很多，走過每一個街角，都會假裝不在意的回望，我想，這個時候，你也一定在趕赴和我的約定。

　　“去杭州了嗎？”出行前我是問過的。

　　我以為，這便是約定了。

　　繞堤而行，我不住的打量着過往的行人，也許是神情過於專註，被一個冒失的女孩子騎車撞在腿上，生生的疼一下，看着女孩子張皇的樣子，心裡卻又不忍，強笑着說：沒事的。

　　女孩子紅着臉走了，一邊回頭看我，可愛的樣子，心裡早原諒了她，儘管腿還生生的疼。

　　樓外樓的窗也是花格的，窗子很大，視野也很開闊，因而顯出幾分氣派來。從窗子看出去，是綠的樹和同樣綠着的湖水，還有湖面小船上嬉戲的人們，彷彿畫里的。席間，幾次痴怔地看着窗外，坐在椅子上，看不見窗外的遊人，正可以想像着——蘇堤上沒有如織的人潮，沒有嘈雜的喧聲，遠遠的，你走過來，一襲白衣。我們的相遇本應該在這兒的。

　　仍然繞堤而行。仍然懷揣希望，隨着夜色臨近，幾近奢望了。

　　夜晚的西湖並不像別人告訴我的那麼令人心動，反而讓我的心更加焦燥起來。近處的燈光昏暗着，遠處卻異常的明亮，長長的燈影拉長，再拉長，卻在離我一步遠的地方斷了，斷在水面，也是斷橋，明亮着，無助着，我伸出手，卻發現根本無法拉到燈光的影子。於是，整個晚上，你都藏匿在黑暗中，與我玩着捉迷藏的遊戲，似乎在考驗我的耐心。

　　還有，試探似有若無不確定的愛情？

　　那何不讓我就着夜敞開了心給你，合著西湖上斷橋邊千年傳說愛情故事的轍韻，塑一個你，塑一個我，暗夜聽歌，月下吟詠，成就修竹短笛的機緣。

　　沿着來時的路，車行在華燈已上的大街，西湖遠了，潮濕的氣息淡了，越來越深濃的倦意襲上來，不知不覺的，我睡了。

　　夢裡，你仍然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