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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橫九派浮黃鶴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小景

  唐代詩人崔顥的一首《七律。黃鶴樓》,一夜之間使黃鶴樓名聲大震,身價百倍。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樓因文名,文以樓就。文人騷客紛至沓來,登樓觀景,交朋會友;或點首低吟,或引吭高歌,或把酒臨風,或流連忘返;因黃鶴樓留下的詩詞歌賦至今難以數計。

  詩仙李白寫的與黃鶴樓有關的詩歌據說有十六首之多,最有名的是:“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送孟浩然之廣陵》)然而,沒有一首是直接題詠黃鶴樓的。

  一日,李白又喝得酩酊大醉,唱着《將進酒》,在一群詩友的簇擁下,踉踉蹌蹌登上黃鶴樓。大家跟着唱“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與爾同銷萬古愁。”李白突然停止了歌唱,醉眼惺忪地對着滾滾長江,口中唸唸有詞。同伴們安靜下來,恭候李白鶴樓題詩。因為大家都知道,李仙只要一喝酒就醉,醉后必有名篇佳作脫口而出。有人早已將一枝飽蘸香墨的狼毫遞上,李白隨手接來,轉身就想往潔白的牆上題寫。然而,詩仙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滿腹詩稿無法落筆。他長嘆一聲,龍飛鳳舞地在牆上留下了兩行字:“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寫完,將筆一擱,舉步下樓。

  原來,李白看到崔顥題在牆上的那首詩,覺得崔顥寫的都是自己所想的。詩寫得太好了!自己再寫,卻怎麼也跳不出崔顥詩中的意境,只好擱筆。

  李白沒有寫出詩來,但留在牆上的那兩句話卻使崔顥的詩更加名揚天下。後人為了紀念李白鶴樓題詩的那段歷史佳話,在黃鶴樓邊建了座擱筆亭。

  我初識黃鶴樓也是從崔顥的那首詩中得到印象的。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初中課本里,就收有崔顥的《七律。黃鶴樓》。當我領會了這首詩的內容和意境時,就產生了強烈的登黃鶴樓的願望。

  一九六六年,我還是個十八歲的青年學生。在“文化大革命”的滾滾政治洪流中,我當上了“紅衛兵”,響應毛主席的號召走出校門開始全國“大串聯”。我來到武漢,不想去“扇革命之風,點革命之火”,第一個願望就是想參觀武漢長江大橋和登黃鶴樓。

  黃鶴樓早已損毀,難覓蹤跡。我站在武昌蛇山,望着滾滾長江象一條巨大的白練,由西向東奔騰而來,頓感氣宇軒昂,世界博大。但江邊缺少了黃鶴樓,心頭便湧上些許的失落與惆悵。好在那時武漢長江大橋已經建成,這在當時的確是一座宏偉的震驚世界的建築工程,足以令國人驕傲自豪。我走上大橋的橋面,俯瞰滔滔江水,體驗着祖國建設的一日千里,心情無比興奮和喜悅,無法登黃鶴樓的失落與惆悵便在這種興奮與喜悅中漸漸消失。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武漢市人民重建了黃鶴樓。新建成的黃鶴樓巍峨高大,金碧輝煌,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國和祖國各地的大量遊客。然而,我卻一直無緣登臨。多少次乘京廣線火車進京,半夜一點多鐘,列車馳過樓下,我只能抵禦磕睡,趴在車窗邊,抬頭仰望巍然屹立在蛇山上的黃鶴樓,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看着黃鶴樓飛檐翹角的剪影在車窗外一閃而過……

  今天,終於有機會登上黃鶴樓了,四十二年的願望終於很快就能實現!

  清早起來,匆匆洗嗽,胡亂吃了早點,在漢工作的鄉賢後學張凱先生駕車來接我。張先生說:“咱們先去東湖,下午再去黃鶴樓,因為上午天氣陰沉,又有薄霧,登樓觀景還有點模糊。”

  “不,先去黃鶴樓!”我堅決地說。

  也許我是長輩,對我的主觀和固執張先生不好反對;也許張先生理解了我急於想要登黃鶴樓的迫切心情。我們驅車徑往黃鶴樓!

  走進黃鶴樓公園南大門,便是一條仿明清風格建築的古街。兩邊店鋪鱗次櫛比,各種有關黃鶴樓的紀念商品琳琅滿目。我無心購物,匆匆走過仿古街,便來到了鐫刻着崔顥那首著名的《七律。黃鶴樓》詩碑前,在心裡默默頌讀,想象着“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的登樓意境。詩碑對面就是擱筆亭。走進擱筆亭,李白當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情景浮現於我的腦海。

  由擱筆亭朝前走,登上幾級石階,向右拐個小彎,黃鶴樓的巨大身姿巍然豎立眼前。

  那是一幢仿古藝術高超的現代建築,有飛檐翹角,有雕樑畫棟,有鎏金牌匾,有朱紅立柱;象樓?象閣?象亭?象塔?然而,在我的眼裡,又什麼都不象,似樓非樓,似閣非閣,似亭非亭,似塔非塔。正是這“四不象”,使現代建築的黃鶴樓融會了古今中外的建築藝術風格,顯得十分的富麗堂皇、雍容大度,古今樓閣文化在這裡得到了完美的體現和發揚。

  我繞着主樓底層的門廊轉了一圈,貪婪地拜讀着門廊上懸挂的牌匾、楹聯、詩文,彷彿進入了一個書法藝術的寶庫。在大書法家趙朴初先生題寫的“氣吞雲夢”牌匾和啟功先生書寫的“對江樓閣參天立,全楚山河縮地來”的楹聯前,我久久不能移步,陶醉拜倒在先生們的書法藝術腳下。那筆力之遒勁,文采之精妙,令我嘆為觀止!

  進入樓內,一幅“白雲黃鶴”的巨大壁畫映入眼帘。畫中黃鶴樓居中矗立,上有黃鶴飛舞,下有鬱郁森林和滾滾江滔,悠悠白雲繚繞在水天之間;樓前人們或登臨遠眺,或輕歌曼舞,洋溢出一派黃鶴歸來的歡樂景象和浪漫氣氛。

  依次登上二、三、四樓,更象進入了一個書畫藝術的海洋。樓上的詩書畫令我目不暇接。在三樓的長卷繡像組畫《人文薈萃》前,我彷彿和古代詩人們匯聚到了一起。李白、崔顥、王維、孟浩然、宋之問、劉禹錫、白居易、杜牧、賈島、蘇東坡、陸遊、范成大、毛伯溫、楊慎、張居正……這一個個大詩人的形象鮮活地向我走來,使我也情不自禁地在心裡吟頌起了自己創作的《登黃鶴樓》……

  登上頂層,放眼極目眺望,頓感心胸開闊,意氣高遠,精神大振!武漢三鎮籠罩在一片輕紗薄霧當中,那景象更顯飄忽迷離,若隱若現,彷彿來到了虛幻仙境。“雲橫九派浮黃鶴”!這個九省通衢之地,這個地域遼闊的特大城市,在茫茫的雲霧中更顯得富貴大氣,顯現出了她的獨特魅力!

  看近處,高樓大廈林立,街道縱橫交錯,車輛來往穿梭,行人摩肩接踵。長江、漢水滾滾而來,如白練繞城;雲霧在水天之間飄飛,似悠閑自在;亭閣台榭裝點在萬綠叢中,如翡翠鑲上了珠玉;鸚鵡洲上花紅樹綠、林木蔥籠,象一塊浮在水中的巨大的綠寶石。那屹立在龜蛇兩山之間、飛架南北的長江大橋,彷彿就在腳下。江中水流,橋上車流,組成一道獨特的風景。遠處的景色漸顯依稀,朦朦朧朧中象一幅無與倫比的巨大的城市風情畫。

  黃鶴樓地處鬧市,我們身在樓中,卻不感到喧囂浮躁,而是鬧中取靜。天氣雖然陰沉,但我們的心情仍然沒有絲毫壓抑,而是渾身充滿愉悅,感覺悠閑自在、心曠神怡,更談不上崔顥詩中所寫的那種“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的憂愁與悵惘。

  時代畢竟不同了!一千二百多年前,年少氣盛的崔顥,滿懷雄心壯志,力圖報效國家,但官場失意,只做了些太僕寺丞、尚書司勛員外郎之類的小官,於是沉溺於浮艷輕薄、婦人閨情的詩歌意境中,後來歷經邊塞,才逐漸寫出了風格雄渾奔放的佳作。這在封建社會裡,是知識分子的普遍命運。他們生不逢世,官場不順,很少有快樂和喜悅,更多的是憂愁與悵惘。而我們今天,生逢盛世,天下太平,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看着眼前的無限美景,我們何愁之有?我們有什麼理由不感到喜悅快樂呢!

  從黃鶴樓下來,我仍感遊興未盡。黃鶴樓公園的亭閣很多,除前文說過的為紀念李白題詩的擱筆亭外,還有奇章亭、乖崖亭、留雲亭、禹碑亭、鵝碑亭、仙棗亭、石照亭、毛澤東詞亭……這些造型優美、風格各異的亭子,幾乎都與古今名人有關。

  唐朝宰相、太子少師牛僧儒曾任鄂州刺史、武昌節度使、鄂岳沔蘄黃觀察使,在武漢做官時政績顯著,為老百姓留下了福澤,人民為了紀念他,建造了奇章亭。而宋朝湖北路轉運使張詠(字乖崖)卻因一首登黃鶴樓的詩,表達了寧願隱身蓬瀛、不肯浪跡污濁官場的思想,受到人民的敬仰,人民為他造了乖崖亭。留雲亭則更是與元朝世祖忽必烈、成宗鐵木耳和憲宗蒙哥有關。禹碑亭、鵝碑亭自然是為了紀念大禹治水、和大書法家王羲之揮毫寫“鵝”。仙棗亭講述的是呂洞濱吹笛賜棗的故事。石照亭則因了蘇東坡詩中提到的神奇石壁而引出的一個古老傳說。毛澤東詞亭中央豎立的《菩薩蠻。黃鶴樓》青石壁則重現了中國近代的一段歷史風雲,抒發了新中國的開國元首毛澤東“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壯志豪情!這些亭子我都一一登臨,一座也不肯錯過。從這些與亭子有關的故事傳說中,我學習到了豐富的歷史知識,吸取了寶貴的精神營養。

  最後,我來到紀念南宋民族英雄岳飛的風景區。穿過岳飛功德坊,在“精忠報國”和“功業千秋”的橫額下,頓時肅然起敬。我對着岳武穆的銅雕鞠躬敬禮,彷彿看到了一身戎裝馳騁疆場的岳元帥正指揮他的岳家軍“氣吞萬里如虎”,殺得金兀朮的兵馬丟盔棄甲屍橫遍野。岳家軍那種“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的崇高精神教育和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

  然而,可悲的是,當時的南宋小朝庭昏庸腐敗,奸臣當道,企圖偏安一寓,賣國求和。宰相秦檜等一夥小人不僅不主張抗敵,反而千方百計殺害了岳飛。在岳飛《滿江紅。登黃鶴樓有感》詞碑前,我讀到了岳飛當時力主北伐的豪情壯志和悲苦心境。

  英雄已去,逝者如斯。但願岳飛的悲劇不會重演!我們現在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國強民富,社會民主,又有好的政黨和民族精英來領導這個國家,我們的祖國一定會更加繁榮富強、蒸蒸日上!

  2008年5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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