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母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祭母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沒有失去過至親,難以體會斷魂的滋味。

  十五年前的那個清明節,母親突然離我而去。十五年來,我偶爾叫婆婆幾聲媽,再也沒有親切地叫過“媽媽”了。在夢裡,我無數次夢見母親,總是那麼年輕,漂亮 ,夢醒后淚水打濕枕巾 。在街上偶兒 碰見手挽着手行走的母女,我的眼淚就會在眼眶裡打轉。“有媽的感覺真好!” 這句話,在我腦海里上千次地重複着。 “你愛吃的那三鮮餡 有人給你包 。你委屈的淚花有人為你擦。”我第一次聽到閻維文演唱這首《母親 》時 淚如雨下。 “為我擦去淚花 ”“ 給我生命 ”的那人已經早早走了。

  母親十九歲有我。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我正在教室上晚自習,同學告訴說 :“你的姐姐來找你。”我很納悶 。我只有一個弟弟, 哪有多出 一個姐姐?我急忙跑出教室。只見母親站在操場的那頭,看見我向我招手。 夕陽的餘暉 ,映照着母親清秀的臉龐 ,身後那兩條長長的辮子隨着母親的手勢左右擺動,潔白長裙在微風中輕輕飄舞 。 遠遠望去,就像一朵聖潔的荷花。我從來沒有留意母親的長相 。十六歲的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一位漂亮的母親。從此 ,常常有同學在我耳邊說:“你媽真年輕!” “ 你媽真漂亮!” 高中二年,我常常以母親的年輕漂亮自豪。

  母親不但漂亮,還有一付好脾氣 。自從我記事起,奶奶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住,可從來沒有看見她跟奶奶拌嘴。奶奶小時候家裡很富有 ,養成了大手大腳的生活習慣, 不知道節儉。吃白菜,只吃白菜心;燒的蜂窩煤,從來沒有燒透過, 煤心還是黑的她就要換掉······爸爸經常為這事跟奶奶吵嘴。 媽媽在背後總是耐心地勸爸爸:媽年齡大了,從小養成的生活習慣不好改,就由她吧。有一段時間,爺爺生病,家裡經濟拮据,媽媽看見奶奶換下沒燒盡的煤塊 ,實在忍不住了跟我說: 你奶真是夠浪費的,吃了上頓,不管下頓。這是我聽到的媽媽唯一抱怨奶奶的話。

  父親比母親年長八歲。常聽母親講:跟你爸談戀愛時,你舅媽不同意,嫌你爸年齡大。我非要結婚,惹得你舅舅,舅媽好長時間不跟我來往。我想你爸是老師,有文化,年齡大點會心疼人 。可自打結婚後,凡事都是我讓着你他 。我倆生氣,有點矛盾也是我先找他開口說話 。也可能因為媽媽一生都謙讓 爸爸,我找對象那陣,母親一聽介紹人講男方比我小,欣然同意。也許這就是緣分,這就是命。我遺傳了父親的基因,重複着爸媽的生活軌跡。老公也經常開玩笑 說:你比我大 。咱倆鬧矛盾,不管對錯,總是我讓着你。你就不會主動一點, 說句軟話。

  從小到大,我很少看見母親發脾氣,也不記得母親打罵過我跟弟弟。 只記得那天,媽媽在廚房包餃子,我在一旁玩麵糰。母親嫌我手臟,讓我走開 。我正玩得起勁,那能聽進去。想着一向脾氣很好的母親不會拿我怎麼樣 ,繼續拿着 切好的麵餅揉來揉去。 不一會白白的麵餅被 我捏得快成了黑煤球。母親見狀剛要抬手打我 ,我一轉身,飛也似的蹦了出去。這一次母親大概是真生氣了, 順手抄起身邊的擀杖向我扔來 。擀杖只輕輕碰到了我的腳跟。現在想想,母親當時並沒有用力扔,只是想嚇唬嚇唬我。

  我七個月,母親就懷了弟弟,是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所以,在我的童年裡,母親給我的印象就是:做飯 。 七八十年代,一星期上六天班,只有星期天一天休息時間。只要休息 ,母親就會在廚房呆一天,不是為我們改善伙食包餃子,就是準備一星期的蒸饃。我經常不解 地問 :媽,你整天圍着 廚房轉,煩不煩? 我已不記得母親是怎樣回答我的。只記得她並不因為我的責怪而有絲毫 改變。我 上初二那年, 班裡轉來一位女生 ,每天上下學,騎着一輛紅白 相間的坤車, 高傲的像位公主從我們面前飄然而來 ,飄然而去 。同學們自然投去羨慕的目光。後來聽 好友講,那位新同學的媽媽是某個單位的廠長。 有一次,媽媽在廚房做飯 ,我衝著媽媽貿然地問:“媽。別人的媽媽都是廠長,你有什麼追求?” 媽媽平靜地回答 :“我的追求就是把我的一雙兒女養大。你和弟弟就是我的驕傲。’”我當時不理解,譏笑媽媽平庸,沒有理 想 。現在回想起來,我是多麼的天真 ,自負。我們哪個人不是把全部身心,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孩子身上?盼兒長大 ,盼兒健康,盼兒快樂。這樸素的語言表達了一位普通母親的真實心愿。

  現在我跟弟弟早已成家,有能力照顧母親。可是,母親五十還沒有過半,正是百無牽挂,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候,就早早 離開了我們。母親在世沒有為我們添一點麻煩 ,就是生病住院,也不願意影響我們的工作 。就在母親去世的前一個晚上,我下班到醫院看她 。母親顯得很精神,也很高興,跟同病房的病友說:我閨女來看我了。 臨走時天已經黑了,母親坐在病床上,拍拍床邊對我說:“別走了今晚就跟我睡”。我以為母親是開玩笑 ,無意中的一句話,因為她從不跟我們提任何要求 ,就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跟你睡。在病房我睡不着,明天還要上班呢!” 誰能想到這竟是我們母女的絕別。

  母親一生勤勞善良,用柔弱的雙肩操持家務,撫養兒女 。 的我們還沒用來得及孝敬母親,就這樣匆匆離去, 叫我怎能不傷悲? 十五年了,我常常想起母親的音容笑貌 ,常常思念我的母親。我知道寬容善良的母親不會責備女兒那晚的不孝。可那晚的離別,成了女兒心中揮之不去 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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