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部級高官女下嫁放羊娃

　　??２００4年８月３１日，儘管已是初秋時節，但秋風卻沒有送來一絲涼意，頂着炎炎烈日，踏着這方用革命烈士鮮血侵染過的光榮熱土，筆者專程赴山西省武鄉縣蟠龍鎮陌峪村採訪曾任中共河北省委候補書記的鄧辰西和原山西省燃料公司黨總支副書記兼副經理喬勇夫婦的女兒鄧留花。在當地退休教師秦寶文的熱心幫助下，現年６４歲的鄧留花和其６８歲的丈夫秦福田等人向筆者講述了發生在那個年代的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序曲?

　　??１９４０年６月１８日的深夜，武鄉縣龍湍村共產黨員郝保忠和妻子王鳳英剛剛入睡，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兩人披衣起床拉開門，藉著微弱的煤油燈光，見地方青年民兵幹部郝四鎖和一位陌生的抱小孩的女八路軍戰士站在門口。經郝四鎖介紹，郝保忠夫婦得知，面前這位抱小孩的年青女戰士要隨部隊調防，想把剛滿１周歲的女兒交給他們撫養，並且說道：“如果自己能等到全國解放，一定親自來接女兒，如果為革命犧牲了，你們就權當是自己的親閨女”。臨走時，她給女兒起了個好聽的名字--留花，意思是希望能給老區留下一朵花。說完，便和郝四鎖一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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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煙中的軍民魚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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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住武東縣，四區胡巒嶺。

　　??日本鬼子攪擾咱，不能在家中。

　　??為了揀條命，帶上轉移證。

　　??轉移到那後山里，就是那難民。

　　??男人擔一擔，女人挎一籃。

　　??今天逃難往出走，甚時往回返？

　　??逃難往出走，心裡發了愁。

　　??也不知道到哪裡呀，留呀不留？

　　??逃難上了路，娃娃抱在懷。

　　??哭了一聲好粞惶，餓煞俺的孩。

　　??這首在當地流傳的《逃難歌》生動地描述了當時日軍佔據武鄉縣東部重鎮蟠龍，修築紅都炮台，在胡巒嶺村建立據點控制我革命人士活動，我軍民為躲避鬼子的殺害而東躲西藏的凄慘景象。就是在這種白色恐怖的籠罩下，小留花踏進了郝保忠夫婦的家門，夫婦倆看到懷裡天真活潑的小留花，高興得合不攏嘴。在小留花之前，王鳳英接連生養了１２個孩子，但一個也沒有存活下來，可能是天公故意刁難這家人吧！就在小留花剛剛踏進郝家門三天頭上的時候，郝保忠不幸患突發病死亡。三個月後，處在悲痛和無奈之中的王鳳英經人介紹，帶着小留花改嫁給了陌峪村老實巴交的村民韓來旺。

　　??在韓來旺家生活一年後，王鳳英為韓來旺養下一個閨女--韓改香。１９４１年秋冬之際，日寇開始大規模瘋狂掃蕩我抗日根據地，產後４０天的王鳳英不得不拖着虛弱的身體，用竹筐背着改香，懷裡抱着留花，躲避日軍的追殺。在逃跑中，王鳳英和陌峪村的逃難群眾一道躲進了村對面山後的一眼窯洞。在窯洞里，小留花不住聲的啼哭，為不暴露其他人目標，王鳳英帶着兩個孩子鑽進了村裡的大麻地，敵人的隊伍離大麻地越來越近了，前頭的幾個敵人已開始用機關槍亂掃射。躲在大麻地里的王鳳英心裡暗暗的禱告：“小留花、小留花，你千萬別哭，一哭，咱們娘仨誰也活不成”。說也奇怪，這時小留花卻睡著了。敵人胡亂掃射一通后，越走越遠了，王鳳英趕緊走出大麻地，飛也似的逃往沒有敵人的監漳鎮圪洞溝村親戚家避難。也不知是她跑的太快還是太心慌，背上竹筐里的小改香掉到了半路上，王鳳英竟渾然不知，直到進入圪洞溝村的親戚家家門，才知道背上成了一個空竹筐。王鳳英趕緊將小留花交給親戚照顧，返回去找小改香，在路旁的一塊玉米地旁，王鳳英找到了孩子，看到孩子的慘狀，王鳳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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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糞蛋蛋里孕育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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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９4５年８月1３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王鳳英帶着兩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回到了陌峪村，回到了丈夫韓來旺身邊。這期間，王鳳英又先後有了女兒韓蘭香、韓四煥和兒子韓成秀。

　　??當留花長到十三、四歲時，由於韓家子女多，生活過得異常艱難。家裡排行老大的留花早早的便承擔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她推碾滾磨、洗衣做飯，還時不時幫養父韓來旺下地勞動，用自己柔嫩的雙肩儘可能的減輕家裡的負擔。共3頁,當前第1頁1(作者：武強)

　　??陌峪村對面的山坡是留花經常光顧的地方，因為那裡是羊群聚集的場所，留花差不多每天都要來這裡撿一籃羊糞，用於自家莊稼地里的肥料。在那個年代，想撿滿一籃子羊糞也不是件容易事，撿不滿的時候，小留花便會躲在山坡前啼哭，每當她啼哭的時候，本村的放羊青年秦福田便會把自己儲藏下的羊糞分些給她，以裝滿她的籃子，家裡人給自己送來飯時，秦福田總是邀留花一起來吃……

　　??冬去春來，長空里雁陣幾度回還。秦福田和留花兩個苦命的青年相互產生了愛慕之情，徵得奶媽王鳳英同意后，15歲的留花走進了秦福田家，經過半年多的童養媳生活后，1９５５年，也就是留花16歲時，在家人的主持下，16歲的留花和２０歲的秦福田正式結為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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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種文化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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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９５６年８月，也就是留花婚後一年，陌峪村來了縣裡的兩名幹部，他們是受現任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副主任鄧辰西和其妻子喬勇的委託來這裡專門尋找夫婦倆失散多年的女兒。在這之前，就在留花３歲時，喬勇曾親自來找過一回，但當時留花正跟着養母住在圪洞溝村，喬勇沒找見，認為孩子早死了，大哭了一場后便再沒有來過。這次，抱着一線希望，喬勇又託人來到了陌峪村。

　　??縣裡的兩名幹部在村民的幫助下，很快便找到了鄧留花和其養母王鳳英，並將這一消息告訴了遠在北京的鄧辰西和喬勇夫婦。

　　??９月的一天，喬勇走進了陌峪村，他先來到了王鳳英家中，感謝她將女兒撫養成人，並硬塞給老人５０元錢，表達自己的一點心意。隨後，她來到了女兒女婿家中，見到昔日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如今已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喬勇禁不住百感交加，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互述別後情形，在交談中，喬勇要求女兒女婿跟自己到北京去住，夫婦倆高興地答應了。

　　??在陌峪村小住三天後，喬勇帶着女兒女婿踏上了回北京的路。坐在列車裡，生平第一次出遠門的鄧留花和秦福田一切都感到那麼新鮮、好奇。列車到站后，鄧辰西親自開着車來接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女婿。

　　??當鄧留花和丈夫秦福田走進這本該屬於自己的家時竟一下子傻眼了：地下鋪着猩猩紅的地毯，牆壁刷的雪白，就連廁所也在家裡，其豪華程度比自己鄉下的卧室強百倍。他們不敢邁進這家門，還是喬勇媽媽硬把他們拉了進來。

　　??晚上，喬勇和女兒女婿商量着要讓他們讀書，秦福田死也不肯，留花不敢駁媽媽的面子，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幾天後，死也不肯讀書的秦福田被安排到了山西省太原市的某糧站看倉庫，留花則插班到北京某小學讀一年級。七、八天後，留花一則年齡大、害羞；二則已懷有五個月的身孕；三則老師講的她經常是似懂非懂，她再也不能夠安心讀書。秦福田在太原也不給人家好好看倉庫，糧站多次對他提出批評意見。文化上的差異使得夫婦倆死纏硬磨着非要回鄉下去，喬勇夫婦看到他倆鐵了心要走，硬挽留他們住了４０多天後，拿了些錢和衣物，將他們送到了列車上，母女們灑淚分別。

　　??幸福的田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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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留花和丈夫秦福田回到陌峪村的消息向長了翅膀一樣，飛一般的傳遍了整個村莊。人們議論紛紛，說他倆放着富貴不享受，卻回來找罪受。鄧留花和秦福田卻不這麼認為，他們首先用父母給的零花錢將舊窯洞粉刷一新，而後留花每天照舊和鄉親們一同早出晚歸，一同下地勞動。秦福田依然給村裡放羊，過起了平凡的農家生活。

　　??半年後，他們的大女兒呱呱墜地，孩子的降生，給夫婦倆帶來了不小的歡樂，秦福田專門找到本村的教師秦寶文讓給孩子取個名字，秦老師給孩子取名叫彩蓮，希望孩子向彩色的蓮花一樣茁壯成長。其後，他們又先後有了女兒海蓮、秦芬、秦麗，兒子宏偉、秦飛。

　　??改革開放后，鄧留花夫婦除仍舊耕種十幾畝地外，還將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一些積蓄買了十幾隻羊，放起了自己的羊群。此外，秦福田每逢附近的村莊趕集，他都要販些小東西去做小買賣。共3頁,當前第2頁2(作者：武強)

　　??近年來，他們憑着勤勞的雙手，不僅蓋起了七間新磚房，還買上了彩色電視機，並有了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和各種時興的傢具，日子過的紅紅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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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當筆者採訪鄧留花老人時，她告訴我，除小兒子秦飛外，孩子們都已結婚成家。現在她的家庭子孫共計１９人，基本上都有事情干，大女兒彩蓮在蟠龍供銷社工作，二女兒海蓮在太原經貿系統某企業任會計，三女兒秦芬嫁到了附近的廟嶺村，四女兒秦麗在太谷包商店賣貨；大兒子宏偉在太原開裝載機，小兒子秦飛在太原當保安，他們都生活很幸福。期間，喬勇媽媽曾三次專程來陌峪村看望她，她也曾兩次到北京小住，父親鄧辰西調任山東省副省長后，她曾帶着小女兒秦麗到山東住了一個多月。

　　??1991年８月，時任山西省財貿委員會副主任兼山西財經學院黨委書記、院長的鄧辰西病逝於太原；1993年３月，喬勇病逝。她曾分別參加了父母親的追悼會。鄧辰西夫婦育有四男三女，除大女兒鄧留花外，分別供職於北京、天津、湖北、太原及美國等地。?

　　在那炮火連天、硝煙瀰漫的抗戰歲月里，革命老區山西省武鄉縣的一名普通農家婦女為保護一對八路軍夫婦寄養的女兒，竟將自己的親骨肉丟在了路上……全國解放后，苦水中泡大的女兒和當地的一名放羊娃在羊糞的牽引下戀愛結婚。時已升任省部級高官的“八路軍夫婦”不遠萬里尋女至此，進入京城的女兒面對繁華的大都市，一臉的茫然和無奈，最終，她和丈夫選擇了生己養己的純樸厚重的小山村。(作者自評)

　　共3頁,當前第3頁3(作者：武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