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競爭對手

　　文：楊超傑

　　阿斌大學畢業后，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一家報社的攝影記者，這一年他23歲。

　　同時被報社錄取試用的還有一個叫阿良的年輕人，他也是攝影記者，兩個剛踏入社會的小夥子很快有了競爭意識。主編嚴肅地坐在他們面前，說：“我必須慎重地提醒你們，三個月的試用期很快就會過去，你們將有一個人被淘汰。能否保住這個職位，就看你們的努力了。”

　　阿斌和阿良對視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敵意。然而，他們的經驗太少，求勝心又太強，轉眼兩個多月過去了，二人依然是個平手。

　　眼下正有一個好機會，一個主題為“關注社會上的吸毒人員”攝影大賽正在舉行，吸毒人員不能像普通人那樣健康地生活。很多人選擇了盜竊、打架，大量吸毒來耗費自己的生命，他們被稱為社會的毒瘤，為大多數人所唾棄。如果誰能拿出一幅驚世駭俗、激蕩人心的好作品出來，並且獲得大獎的話，毫無疑問將在報社紮下根來。

　　阿斌一直冥思苦想，希望找到一個好的拍攝素材。

　　一個叫娟子的吸毒女青年引起了阿斌的注意。她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臉色泛青，目光獃滯，手臂上滿是針眼，身體如同風中的蛛網一樣脆弱。她白天渾渾噩噩地躺在一個租住的小屋裡吸毒，晚上就出去賣淫以獲得吸毒的資金。

　　阿斌跟蹤她第五天的時候，看見了慘不忍睹的一幕：娟子的毒癮犯了，由於沒有錢買毒品，她綣在小屋外邊牆角中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咬着自己的手……過了很久，娟子的神智好像清醒了一點，她踉踉蹌蹌地爬上了旁邊一棟四層樓的老房子。難道她要自殺 阿斌的心中充滿着疑惑，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躲在一個角落靜靜地觀察着，同時調好焦距，對準了那個女子。

　　阿斌知道，如果他能拍到吸毒女青年飛身墜樓的那一瞬間，將會成就一幅絕好的作品：一個女青年，她在自我放逐中選擇了吸毒來麻痹自己，最終走投無路，將年輕的生命交付於藍天。每個看到這幅作品的人，都必然會產生心的震撼。

　　他吃驚地發現，對手阿良竟然拿着照相機站在了天台的另一邊。“這個傢伙，他一定是知道我有好的拍攝題材，惟恐我拍了比他好的作品，才跟蹤我來這兒的。”

　　阿斌握緊了拳頭，心中再次升騰起爭鬥的衝動，“我的距離比他近，角度也比他好，只要我抓拍的瞬間比他到位，這個職位還是我的。我一定要贏!”

　　娟子正一步步走向天台的邊緣。阿斌從側面看見，她的眼神充滿了悲傷和絕望。忽然，一行渾濁的眼淚從娟子的眼中落下，不知怎的，阿斌忽然想起了年齡與她相仿的姐姐，彷彿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的二姐。

　　想到這裡，阿斌拋下照相機，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緊緊地抓住已經下落的娟子的衣角，半個身子幾乎要跟着墜入樓下……他終於拉住了這個輕生的女青年。圍觀的人群紛紛為這驚險的一幕鬆了一口氣。救護車呼嘯而來，帶走了娟子。

　　這次肯定是阿良拔了頭籌，阿斌在從醫院回來的路上黯然地想着，我可能要失去這個職位了。但是想到那個女青年可能從此遠離毒品，被社會關懷，他又覺得很輕鬆。—回到報社，他遇見了阿良，便故作熱情地說：“嘿，阿良，恭喜你!這次是你留下來了!”

　　“可我什麼也沒拍下來啊!”阿良望着阿斌吃驚的樣子，笑道，“在你沖向那個吸毒女青年的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比我強了。你為了把那個吸毒女青年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自動放棄了這次絕好的機會。我輸得心服口服，我願意自動放棄這個職位。”

　　“阿良！”主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身後，他興奮地拍着阿良的肩膀說：“市公安局打來電話要我轉告對你的謝意。原來第一時間打電話去叫救護車，還有通知110的人是你啊。這次我們報社名聲大振，出了兩位救人英雄，並且掌握了第一手現場材料，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報社已經研究決定，你們都被正式錄用了，希望你們兩個人同心協力，一起為報社的發展而努力！”

　　兩個競爭對手相視一笑，擊掌慶祝。他們的同事們為這個意外結局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