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阿修羅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鳳凰的美麗,源於涅槃的苦痛,那燃燒的刺痛照耀梧桐最沉痛的感傷。鳳凰和梧桐,他和她。一種宿命,註定了百年孤獨,他的等待究竟凄美了誰的神話?短短的三個字,塵封了一個世紀。她永遠是他的主角,但是她,卻在他們的愛情里充當配角。孤單的落幕,謝下的究竟是誰的冷場,抑或決絕的諷刺。這一切,美麗而哀婉。當流年漸漸消逝,輪迴不斷,誰還是誰的唯一?這樣痛苦執着的燃燒,這樣清醒沉淪的美麗,一切,宛如阿修羅。
午夜的鐘聲已過,這該是個寧靜的夜晚。整個城市似乎都已入睡,在這個古老的郊區里,稀稀落落地聳立着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別墅,如果是在白天,這裡興許是痴情少女們夢想的城堡,然而,現在,這裡是夜晚。天空中密密地斜織着小雨,沒有月光,自然也沒有星光。豪宅的舊式路燈昏暗地吊在細細的燈桿上,如一個垂着頭的老者。柵欄里高大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枝幹在地上投出瘦骨伶仃的影子,風鑽過樹洞,發出沉重的嘆息。遠遠望去,這個爬滿了藤蔓的房子,宛如一個垂垂老矣的精神病患者,散發著萎靡的氣息。它的盛極一時和如今的頹唐荒廢形成鮮明的對比,構成了歷代房主最諷刺深刻的笑話。
夜死了。可晴紫根本無法入睡。白天里發生的一切此時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她所做的一切都不順利:公交搭錯了線,數過的樓梯忽然少了一層,鳥從籠子里飛走了,陽台上的花全死了,電腦里每打過十行系統就自動刪除,每打四個字符,莫名奇妙出現了從未見過的字母。她在半夜裡常常驚醒,卻記不起剛剛異常的夢境。另外,她發現這個老房子里的東西最近像長了腳似的,晚上睡覺前西面的鏡子到了夜半驚醒時總是跑到正對着床的窗子前。晴紫每當這時候總會幻想窗帘突然掀開,露出滿臉是血的女鬼的頭,於是趕緊用被子捂住頭,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臟,生怕這沸騰的心跳會招來殺身之禍。她漸漸變得敏感而神經。甚至出現了幻聽。她常常在打電話給父母的時候聽見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而這種腳步聲,就如同凶殺案里恐怖的追殺一樣。她無法擺脫這些幻覺,幾近癲狂。
這裡仍然是個沒有月光的午夜。晴紫如往常一樣驚醒,然而這一次她卻深刻地記得所有的夢境:她走進一座古老的別墅,當沉重的木門猛然關上的時候,她開始心驚膽戰地掃視這裡的一切:黝黑空洞,甚至陰冷潮濕,除了窗子前的一面狹長的鏡子外什麼也沒有。她慢慢走近鏡子,怯生生地縮着脖子,生怕見到面目猙獰的女鬼之類的可怕影像。她越來越靠近鏡子,她的心怦怦直跳,等她狠狠地下定決心睜開眼睛一看,裡面竟清晰地映着一張絕美的臉。天,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他!晴紫驚訝地捂住嘴巴,拚命搜刮詞彙來形容。這是一張融合了中國古典美女的高雅和歐洲貴族的傲氣的少年的臉,微蹙的眉頭和晶瑩而滿是憂愁的眼角以及他的深邃而濃烈的悲傷足以讓全世界為之傾倒。然而讓晴紫更為吃驚的是擁有這張讓人忘記呼吸的臉的主人竟然少了一條腿!晴紫獃獃地凝視着這樣孱弱而美麗的身體,不知不覺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出了夢境。這樣的夢境在這些天里一直困擾着她,她不明白這究竟意味着什麼。而與此同時,一個新的困擾正向她走來。
永憶路37號。
公交到站的時候,晴紫剛好醒來,她揉了揉眼睛,車上的乘客已經走光,她望了望窗外,已是黃昏。下車的時候她伸了個懶腰,沿着郊區別墅群的小路朝家裡走去。這個地方正午一過便出奇的安靜。能買的起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豪宅,的確不容易。當然,純屬於家族遺傳就另當別論了。比如晴紫。這裡居住的大多是上年紀的老人,或是搞藝術創作的傢伙。這些人有的終日足不出戶,有的早出晚歸,總之,彼此聯繫甚少,而能談的上話的,就也無從考究了。晴紫的一身紅衣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鮮艷。晚風拂動裙擺,這一襲的紅色如同鮮活的血液,汩汩流動。當走到一半的時候,晴紫忽然停住了腳步,她遠遠望見院子里的梧桐開滿了火紅的花朵,就像鳳凰的頭顱一樣,那麼莊重卻又張揚。與往日不同的是,院門上竟多了個用桐木書寫的英文門牌。她走近仔細看了看,永憶路37號。
晴紫使勁回憶,覺得這個號碼似乎曾經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但此時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推開虛掩的院門,徑直走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昏暗,只有靠窗的地方有微弱的光亮。一陣風從窗檯吹過,湖藍色的窗帘飄了起來,這時屋子裡響起了悠揚的小提琴聲,旋律類似《天空之城》里的插曲。晴紫輕輕閉上眼睛,靜靜聆聽這美妙的旋律,她忘我地沉醉在其中,只覺得自己也被演奏者帶入了深深的憂傷之中。待一曲終了,晴紫慢慢睜開眼睛,開始尋找樂曲的演奏者。她靜靜地觀察着這間屋子,簡約中不失高貴典雅,房間的裝飾都是文藝復興時期歐洲名家的作品。另外,值得稱奇的是,在靠門的高腳柜上,竟然存放着一把秦漢時期的古琴。
“你是誰?”一個清澈但懶散的聲音問道。晴紫尋聲望去,只見屋子最昏暗處,一個外形孱弱的少年在全神貫注地畫畫,時而不時地停下來揣摩修改。此時,少年正側目打量着這個不速之客。晴紫稍稍走近,着實吃了一驚。眼前的這個美少年不就是鏡子里常常看到的嗎,一時間她又驚又喜,慌張地說:“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回家的,沒想到卻到了這裡,但這裡似乎是我家來着……”
晴紫不敢再看這個少年,故意把視線避開,她生怕遇見他冰冷的眼神而讓自己無法控制內心的失落。但她更無法強制自己不去注意他,她用眼角偷偷注視着他。只見少年眉頭微蹙,輕輕嘆了口氣,用一種悲哀低沉的語氣說:“該來的終於來了。”晴紫的心忽然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她只覺得莫名的傷感,這個美麗的少年,為何擁有如此巨大的傷痛?她沉默着,輕輕靠近他,心裡只想解讀他的悲哀,了解他的沉痛的來源。“這裡這麼昏暗,你怎麼看的清楚?”晴紫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地說。
“你看。”少年指了指畫板上的畫,說,“我心裡映的都是她的影子,即使不用眼睛,也能將她的樣子畫出來。”少年的聲音很淡,但晴紫可以聽出其中的說不清的情愫,而且,憑女孩的直覺,她知道少年所說的她,必定是少年的愛人無疑了。晴紫忽然悲哀起來,她靜靜注視着少年的臉,心裡冰涼無比。她覺得很奇怪,明明暗的出奇,為什麼,她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見他。出於好奇,晴紫湊近看了看畫板,但是裡面什麼也沒有。這時,她下意識地望了少年一眼,只見少年正注視着自己微微地笑着,“你暫時應該看不見的。”他說著,推動腳下的輪椅,將小提琴重新拿起,架在修長的脖子上,“再聽一遍吧。”
晴紫出神地凝視着這個天使般的少年,他的眼睛,為什麼會比湖水更深沉幽靜,為什麼連他的殘缺也變得讓人這般憐愛?想着想着,晴紫輕輕閉上了眼睛。旋律變得更加清冷,但慢慢舒緩起來。她聽得入迷,以至於何時收尾也覺察不了,只覺得滿腦子裡回蕩的都是那清涼幽靜的旋律。等她回過神來,發現少年在出神地凝望着她。晴紫覺得臉上一熱,便立刻低下頭去。“一百年了,我等你整整一百年了。鳳兒……”少年將輪椅推到窗檯邊,用一種哀婉的語氣喃喃地說。“啊?”晴紫吃驚地抬起頭,盯着少年。他似乎注意到晴紫的眼神,無奈地笑了笑,“你會明白的。”晴紫默默走近他,忽然感到一陣眩暈,她彷彿看見滿樹火紅的鳳凰花,那熱烈的紅似乎要燃燒起來……
待到晴紫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祖母輕輕推開房門,慈愛地喊她的小孫女吃早飯。她自然不知道在晴紫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她看到的,是昨天晴紫一回家倒床便睡的情形。晴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地說:“是哪個傢伙把我搬到這裡來的啊?”祖母笑着摸了摸她的臉,“這孩子,累糊塗了吧?昨天一回家就睡著了,連晚飯都沒吃。餓壞了吧?快下去吃吧,一家人都在那等着呢。”“怎麼今天這麼遷就我啊?我美麗的祖母?”晴紫把頭靠了過去,撒嬌似的說。這時姐姐從門口走了進來,見窗子緊閉,微微皺了皺眉頭,大步流星地走到窗檯邊上,將窗帘掀了開來,推開窗戶,帶進滿屋子的陽光。“懶蟲。”姐姐輕輕推了推晴紫的頭,晴紫假裝受傷,吃吃地叫着,“好疼好疼,姐姐欺負我了,祖母。”這時祖母輕輕摸着晴紫的頭,微笑着說:“桐兒,不許欺負你妹妹。”“是,祖母。”書桐的眼睛暗了下來,她靜靜退了出去。晴紫望着姐姐出門的背影,忽然傷感起來,要是剛才不叫疼該多好。在這個家裡,受寵的不是聰明美麗的姐姐,而是調皮頑劣的晴紫。想到多少次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害姐姐飽受長輩的責罵,晴紫心裡不禁湧起了深深的愧疚。“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姐姐下樓前淡淡地說。“鳳兒,快,下樓去吃飯,今天讓你爸爸送你回來。”“奶奶,幹嘛給我起這麼土氣的小名啊,要是讓別人聽見多難為情啊。”祖母沒說什麼,拍了拍晴紫的肩膀,“快去吧。” [1] [2] [3] [4] [5]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