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修羅

　　佛經說，阿修羅，性好爭鬥，驕傲善妒，非神，非鬼，非人，男身形醜惡，女端正美貌。

　　我是阿修羅，驕傲的阿修羅。

　　他們說我善妒好鬥。可我只想靜靜地跟隨你，偶爾你抬眼微笑着看看我，便很歡喜。

　　他們說我貌美如花，你也這樣說。你說我聰明又水靈。如果聰明能與你並肩，如果水靈能吸引你的眼光，那麼我願意生為阿修羅。

　　至於別人看我的眼光，我從來沒注意過。人們總是畏懼我，不敢與我的目光對視，我不喜歡對那些偷眼覷我的人和顏悅色，當我怒時，我甚至不用皺一下眉頭，我本來就是浴火而生的女子。

　　我美嗎？漂亮嗎？路過山澗的時候我看過水裡的倒影，眼和鼻都很平常。我希望在你眼裡我是最美的，或者是唯一美的。可你的眼光還是要追逐別的花花草草。

　　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很老了。我一直在這片山野之中自在的悠遊，追逐鹿群，沐月而憩，以花為食，以泉為飲，自得其樂。我忘了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裡，忘了來這裡之前的故事。我只記得某一天你從北方來，黑黝黝的皮膚，高高的鼻樑，一雙含笑的眼睛。你騎着馬佩着劍，英姿勃發。遠遠地，我看見了你，終於明白，原來我一直在這裡等着你，等的那個人就是你，小哥。

　　看見我時，你朝我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你的眼眸里有光芒流轉，像隱隱的火花閃爍。你朝我打招呼，你的話音也很好聽。

　　我喜歡你的眼睛，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千萬回。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長長的太息一樣的低吟從心底湧出來，我的喜悅像滿山的花兒一樣綻放。

　　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山野中，我是主宰一切的女王，我喜歡在無邊的山野中自由自在地漫遊，隨心而舞，隨性而歌，我喜歡披散及地的長發，用野花簪於鬢間，用野草飾於裙裾。我喜歡赤着雙足，在山間乘風而行。千年歲月中，所有生靈都要聽命於我。這世間我見過太多的滄海更迭，我不曾畏懼任何人。那些闖進我的王國的人，他們的模樣是多麼無知又貪婪，他們總是想要帶走我。有人滿口甜言蜜語，有人捧來黃金珠寶，有人刀劍相逼。他們不知我是渾身帶刺的阿修羅，有誰對我不軌，我只輕輕一笑，他們就血染黃沙，化為枯骨，為滿山遍野的野花兒填作肥料。

　　你的眼神彷彿能看進我心底，我心裡含羞帶怯，可臉上卻故作發狠的樣子，這樣也嚇不走你。你說我是如此誘人，你問我誰能收服得了我呢？

　　你知道我是阿修羅，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卸去令凡人恐懼的兇狠面具，為你露出我如花的容顏。

　　在月下，在山泉邊，你要我放下長長的頭髮，用清寒的泉水洗去一路的塵埃，突然想為你歌一曲舞一曲。你的臉在月光下如水蕩漾着，你合著我哼着歌兒，是那樣溫柔。你的劍叮噹作響，你的手輕輕地觸碰着我，是那樣溫熱。我想枕在你的膝上，在滿天月光下，我想問你我美不美，我想留你下來，做我這片山野的君王。

　　朦朦朧朧中，我漸漸睡去，只聽到是誰在輕輕嘆息，誰在耳畔輕輕絮語喚我“傻妞”。

　　當你揮劍斬去我長長的黑髮，你剜我的心去做你妻長生不老的葯，你的笑眼還是那樣溫柔，你的觸摸還是那樣溫存，我用噙着血的唇咬在你眉際，我讓眾神許我，這一點朱紅隨你終生，令你永生不論輪迴，都記着我的笑我的美，我要讓你永世都不能忘了我，每一次午夜夢醒，總會刻骨銘心地痛，如我此時。

　　你帶走的這一顆心，是我的。就算你妻飲下，那滿心的執着滿心的痴嗔，仍是我的。而你將永不復再見我。

　　我是阿修羅，是眾人眼中的妖孽，是你眼中美麗清靈的女子，是你口中的傻妞呵。

　　我是阿修羅，驕傲的阿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