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三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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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三鳥
臨近換屆,東港市市政府爆出緋聞,市長鬍克因拉鏈門事件沸沸揚揚,轟動一時。於是,市長人選非嚴峻與顏重於莫屬。
嚴峻:常務副市長,抓經濟;顏重於:副市長,管紀檢。二人都是市裡中流砥柱,貢獻卓越。嚴副市長秉承發展就是硬道理,東港市風生水起。顏副市長秉公執法,恪盡職守,一直領跑反腐戰鬥最前沿。
二人政績卓越,口碑俱佳。空缺只有一個,合乎條件的卻是二人,競爭不免激烈。省組織部派員考察,傳聞第一站落在市政府辦公室。
田有山主任剛一上班,嚴峻副市長笑眯眯踱了進來,寒暄過後,話題一下轉入正軌:
“老田,省組織部的人馬上下來,你看我和顏副市長,工作中都有不足的地方,你可要如實彙報喲。”
田主任暗吃一驚,這是試探,政界摸爬滾打這些年,也不是頭一遭。嚴副市長自下而上,一步一印,群眾基礎好;顏副市長呢,自上而下,委培幹部,後台背景硬。東港市的兩塊玉。倘說不足:嚴副市長常年和一些商界巨頭、房地產大款、投資大亨攪在一起,以酒當茶,四海招商,出國考察,少不了一些流言蜚語;顏副市長不拘小節,趾高氣揚,且目中無人,遇事總是條條框框,一絲不苟,顯得有些官僚氣。一個認錢不認法,一個認法不認錢。工作中,難免有些摩摩擦擦。
田主任一向處世謹慎,窺見嚴副市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圖,樂得做個好人:
“這幾年我市的經濟騰飛和反腐倡廉取得的成果,數二位市長的功勞最大,這是有目共睹的,至於不足之處,在下未曾聽說。”
“那是份內的事,應該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想聽你對我們工作中出現的失誤,談一點看法。”嚴副市長接著說。
田主任拘謹,無言以對。嚴副市長和藹地啟發道:
“泛泛而談,當面不是是非。譬如辦公室的吳副主任就給我提過意見,生活無規律,工作通宵達旦,應酬過度,不注重身體,這是對黨和人民不負責任。我覺得這個意見就提得很好嘛。”
見嚴副市長一副真誠,田主任心動。其實嚴副市長、顏副市長這兩塊玉也是有瑕疵的,最近機關傳聞,嚴副市長搞經濟,一半是為了私,據說在某某公司參了股;而顏副市長,聽說和電視台的女記者正熱火。可恨吳副主任,把個好聽的意見都提了,沒給我老田留下一些。也好,我不說你,說說顏副市長吧。
“近來坊間傳聞,也是男女之間的事,顏副市長和電視台的女記者熱火,關係曖昧。至於您,在下常常在基層跑,群眾的眼睛雪亮,聽來的都是讚譽之聲。”
這番恭維,適得其反。和女記者的事,明明是我嚴某,這個老田,指桑罵槐。虧你還是北方人,卻長着一副花花腸子。有意見就提,何必轉彎抹角。再說,和電視台的女記者接觸,是工作。那些個企業家、投資商、靠的是媒體。我是和女記者約會了,產生感情也是很正常的,相互仰慕,兩廂情願。如今大街小巷洗腳城、桑拿浴、賓館酒樓棋牌室,小百姓都在玩火,難道不許咋當官的點燈?你老田大小也是個官,不主正義,捕風捉影,在裡面瞎攙和,覺悟難道叫狗吃了?
看着嚴副市長的臉色如六月的天氣,一下子從笑容可掬變得莊重、嚴肅,田主任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補充,嚴副市長擺擺手,打住他的話,正色道:
“老田啊,你也是老黨員了,共產黨人講究實事就是。文革過去這些年,亂扣帽子就是誹謗罪,這事沒有依據,往後就不要提了。顏副市長嘛,年紀是輕,人還是很正派的。”
田主任張冠李戴,又不知哪裡說錯了,支支吾吾送嚴副市長出了辦公室。出得院門,一伙人嘰嘰喳喳又在拿女記者說事,仔細一聽,原來和女記者有染的是此嚴副市長,不是彼顏副市長。田主任如夢初醒,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光禿禿的頭頂上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田主任對自己指鹿為馬心悸,又怕見着嚴副市長,班也不敢上,索性請了病假窩在家裡。待嚴副市長消了氣再說。
少了田主任,政府的工作一切照舊。眼看離換屆的日子越來越近,嚴副市長和顏副市長緊鑼密鼓地暗戰到了高潮。顏副市長省里打點回來,不見辦公室田主任,思量走動一下,交流交流嘛。聽說田主任病了,備了禮物探視。顏副市長雖是省里委派,有些官僚氣,平時對老同志是很尊重,特別是和田主任,很談得來。關鍵時候,還須他助一臂之力,在省委組織部大員面前美言幾句。
進得田主任家門,田主任紅光滿面,臉上寫着憂愁,顏副市長弄不懂田主任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這幾天機關里亂糟糟,都在拉人氣,你田主任坐在家裡裝高人,不想趟渾水,恐怕是在享清凈。也罷,不望他說個好字,不添亂就行。
“田主任,機關的事務堆積如山,咋病了呢?我知道你擔子重,壓力大,特地從省城給你捎了一些補品,好好滋補滋補。”
“這叫我老田咋消受得起,您來看我,空手就行,何必破費?”
“值不了幾個錢,一點心意,不必掛在心裡。我看你精神抖擻,身體硬朗,怕是心病吧?”
“是心病,”田主任這幾日一直琢磨和嚴副市長談話的事,真的就憋出病來了。這顏副市長年輕,度量大,不像嚴副市長雞腸小肚。況且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因此田主任少了和嚴副市長見面時的拘謹,話匣子一下像開了閘的河水,滔滔不絕。
“前天您去省里,嚴副市長找我談話,說是工作上的不足要我指出來,我想,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他的那些不足吳副主任都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就是拿和女記者的桃色事情說了一說,不想嚴副市長的臉色陡地就變了。他哪裡知道,其實我說的是您,不曾想這事發生在他身上。”
田主任自顧說話,抬頭一看,顏副市長也嚴肅了。這一激動,田主任又說漏了嘴,這一驚非同小可,哭又不是,笑又不是,拿了手打自己的嘴:
“您看我這張臭嘴,又說錯了,又說錯了。”
顏副市長也不攔他,帶着怒氣暗自思忖,你田主任對我有意見可以,但不能栽贓,看他平日謹小慎微,原來一肚子壞水。想着想着手機響了,顏副市長接完電話,對田主任沒好氣道:
“我看你是真的病了,且病的不輕,這幾天就在家裡好好休養休養吧。”
說完,拂袖而去。
這個田主任,鬼使神差,兩次說錯,得罪兩位領導,後來的日子怕是要如履薄冰。顏副市長走後,田主任輕輕撫摸打疼了的臉,拿鏡子一照,消瘦的臉龐下顎尖尖,頭頂光禿禿,稀稀疏疏幾根山羊須橫七豎八像是栽上去的。記起一本書上說過,這樣的頭頂、臉型,配上這樣的鬍鬚和臉頰是世上最愚笨的人。只是記不起是什麼人寫的,也記不起是一本什麼書。倒是覺得這話,特經典。
好在田主任還有一根救命的稻草,那就是市長鬍克。說來田主任跟着胡克副市長鞍前馬後算來已有十年。十年裡,磨槍擋劍,功勞不說,苦勞是有的。如今胡克官做大了,竟有些生分。人在矮檐,誰不低頭,五十齣頭的人了,還要哭喪臉向別人乞討憐憫,田主任沮喪到了極點。
求人如吞三尺劍,田主任飲酒壯了膽,敲開胡克的門。胡克這幾日因拉鏈門事件,悶悶不樂,終日無精打采。心不在焉地和田主任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頭,田主任看着時間不早,將話頭納入正題:
“嚴副市長和電視台女記者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也是道聽途說。嚴副市長找我談話,我張冠李戴,不想話一出口,得罪了嚴副市長。”
胡克安慰道:
“不知者不為罪,這事你別放在心上,老嚴那頭,我去給你解釋。”
“這還不算,更離奇的事在後頭,我在家裡稱病,顏副市長來看我,他一問,我原原本本將與嚴副市長的談話說給他聽,說著說著又漏了嘴,最後一句話壞了大事,把個顏副市長也得罪了。”
“這事有趣,小顏副市長你是怎麼得罪的呢?”胡克問。
“我把嚴副市長的過錯加在顏副市長身上,您他能不上心么?”
“把個事情弄得這麼複雜,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搞的,難道兩位副市長那裡都要我去斡旋?”
“我是急糊塗了,其實和電視台女記者的事,都是坊間傳聞,沒有憑據。與兩位副市長都沒有干係。倒是您的緋聞,機關和街頭,大家都說的繪聲繪色,還有人親眼所見。和您相好的那女子,好多人說得出名字。”
這個田主任,說是急糊塗了,一點不錯。一下子又點着胡克的疼處。胡克扭頭,幸好妻子進了房間,要不然,又是一場家庭大戰。要知道,這緋聞還只是徘徊在外,沒有進得胡克的家門。胡克自從“蛇咬”之後,見着井繩都怕,你田主任又不是不知道,為何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胡克一個寒戰,只看見田主任關公臉上的嘴唇還在一張一合,再也忍耐不住:
“我說老田,你工作不長也有三十年了,相處的領導也不少,你有怨氣,不能給領導臉上抹黑。若要領導尊重你,心思放在工作上就行了,不要盡拿一些小道消息說事。”
田主任一震,壞了,這下又誤了事,把個老領導也搭進去一同得罪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他顫巍巍地站起來,千言萬語都只有留在心裡。禍從口出,再說下去,不僅官位不保,恐怕金飯碗都要打碎。
一陣尷尬,胡克特意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鐘,下了逐客令:
“如果沒有其他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上班。病了吃藥,這酒,是不會治病的。”
回家路上,田主任的心情是不能用語言來表述的。那後果,啞巴吃湯圓,心中有數。躺在床上,田主任翻來覆去思想的是辭職報告。
不久,東港市市政府換屆工作圓滿完成。胡克升任市委書記,嚴峻任市長,顏重於任常務副市長。各個就位。
田主任的辭職報告還在路上,沒有呈上去,新的領導班子在組閣時,討論了他的去留,市長嚴峻首先發言:
“老田是個好同志,三十年如一日,工作勤懇,務實耐勞,敢想敢說,這樣的人我們不能把重擔老是壓在他身上,應該讓他好好享受享受了。”顏重於表示沒有意見。
市委書記胡克知道了,想起田主任跟隨他多年,終有一絲不舍,覺得不能愧對他,下到部門去當個頭還是可行的,暗中捎人帶了話,無奈無人應和,這事也就成了無言的結局。
田主人的位置,吳副主任攬入懷中。
田主任的父親聞得此事,大喜,特地從老家來到東港:
“有山啊,這世上兩樣險事,一是開車,二是當官。我不許你買車,你聽了我的話。我不許你當官,你不聽。現在好了,無官一身輕。回老家跟我去放羊,半山坡的幾百隻羊,我是使喚不動了,託付你。羊好啊,個個溫馴,不會使壞。只要看得住狡詐的狼,那日子,如我一樣,美得神仙都不想做。”
田主任終於沒有回家去放羊,又一次違背父親的意願。不過,開車、當官、放羊,三件事依了父親兩件,這人,看來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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