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畫背後的秘密

　　古正東開了一家古玩店，是專門賣名家字畫古玩的。老古原來是在文化部門負責文物的，所以對文物鑒賞略知一二，後來看這行當熱門，於是便留職停薪了，幾年來在各路朋友的幫襯下，倒也賺了不少。字畫古董這玩意說值錢就值錢，說不值錢就不值錢。老總、老闆買這些東西是有事送情打通上層跑路子，領導們喜歡它是裝點門面，附庸風雅，反正有人一擲萬金向他們進貢。有這類嗜好的人是屬於收藏家之類，收藏家們只要看中了就捨得花大價錢。老古對這三種人精熟於心，玩弄於股掌之中。對於來買字畫古玩的半通不通的老闆、求仕者，老古是漫天要價，對於領導們來買則是能蒙則蒙，至於真正的收藏家來了，老古才會認真對待。所以這字畫古玩裡面還藏着不少玄機和官場腐敗。

　　老古還有一條做這種生意的奧秘，因為這古玩商品不是什麼人都喜歡的，平民百姓就視這玩意為草芥，所以進古玩店來的人不多，不網則已，網住了便是一條大魚。當然老古有他的營銷網絡，這網絡就是朋友，他結交的都是有錢有勢，有頭有臉的人。這些朋友給他傳遞信息，給他遊說客商，朋友拉來一筆生意，老古都會根據收益的多少提成給朋友。老古就真真假假賣出去不少贗品和破爛。

　　那天店裡來了一位戴着金邊眼鏡身材修長的中年人，說自己是某新開張大酒家的經理姓曾，要買一幅字畫，這老闆標新立異，要一幅有名的大貪官的墨寶，掛在大廳以招徠顧客，而且點名要原來市裡負責公路建設的老總錢仕達的親筆字。這錢仕達因貪污受賄早就被關進了監獄，這錢總喜歡字畫古玩，自己能寫能裱，街上門面好多招牌都是出自他的手筆，只是這錢一倒，一夜之間那街面上招牌手跡便全都消失了。求得他的墨寶的人因怕受牽連，是否還保存有，也難說，要想弄到他的墨寶還得費點功夫。

　　不過這老古有辦法，花了點小錢，託了幾位朋友，幾探幾查，還真摸查出幾戶。過了幾天這曾老闆來問消息，老古就拿出一張明細表，告訴他，哪家哪家還有這錢總的親筆條幅，上面寫的是什麼字。曾老闆看了后說：“這樣吧，我把這清單拿回去看一下，看有中意的沒有，再告訴你。”價錢還是按道上的規矩辦，由老古收購，曾老闆再到他這裡買，不讓老古吃虧，這樣打消了老古的顧慮。

　　過了兩天，曾老闆又來了，說：“這些條幅都不太滿意，還有沒有？”老古想了半天，遲疑了一下說：“有是還有一幅，是錢仕達以前寄放在我這裡的。”原來這老古跟錢仕達也熟，一個是古玩店的老闆，一個是喜歡字畫古玩的的收藏者，老古也是投其所好拍錢的馬屁，那天錢仕達到店裡觀賞，老古順便求錢總贈親筆字一幅，也讓自己沾點錢總的光。沒想到錢仕達一口答應了。

　　那天錢仕達晚上一個人偷偷地來了，把一幅裱好了的“清正廉明”四個大字的條幅送給了老古，但錢仕達提出了一個要求，要老古把揚州八怪之一鄭板橋的一幅山水畫送給他作為交換，老古一聽知道自己上了當。但礙着面子，只好忍痛割愛。不過錢仕達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立馬說：“這樣吧，我這幅字是自認為寫得最好的，還想收回去，放在你這裡給你裝點門面，到時候你再還給我，鄭板橋的這幅我也到時原物奉還給你，怎麼樣？”老古知道這是錢仕達的哄騙話，但也沒辦法，裝作很爽快地點了頭。所以當曾老闆問還有沒有時，老古想：這錢仕達反正出不來了，現在既然有人迫切需要這倒台老總的畫，乾脆高價賣出去還合算些。主意拿定，這老古趕快從自己卧室里拿出那幅字。曾老闆仔細看了看，眉宇間掠過一絲驚喜。確實是錢仕達的筆墨，就問要多少錢，老古開了一個五千元的價，曾老闆想了一想說：“行，我沒帶現錢，我明天上午拿錢來取字，請你保管好，千萬別讓其他人弄走了。”說完便匆匆走了。

　　沒想到就在當天下午又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說：“老古，我姓徐，是字畫愛好者，聽說你這裡有一幅錢仕達的字幅，我想看一看，合適的話，我想買走。”老古心想：這事奇了，這錢仕達的字怎麼牽動了兩班子人來買，便老老實實地說：“錢仕達確實有一幅字放在我這裡，不過已經有人拍板買下了，只等拿錢取貨了。”那老徐很感興趣地問了下那買字人的情況，後來老徐他們在一邊悄悄商量了一下說：“那請你把那幅字拿出來給我們看看！”老古便從箱子里拿了出來。老徐展開一看，眼睛一亮：“‘清正廉明’，就是這幅！這樣吧，等曾老闆來了，我們和他協商，不行的話我們出高於他的價買下。”說完便告辭走了。

　　第二天上午當曾老闆進門交錢取貨時，幾名身着檢察院服裝的人闖了進來。其中一個竟是昨天來的老徐。剛拿到字幅的曾老闆眼睛里掠過一絲驚恐。一位檢察人員出示了證件說：“我們是檢察院的。”並介紹身邊的老徐說：“這是我們的徐科長。”徐科長當著曾老闆和老古，小心翼翼地打開字幅的裱層和上下捲軸，那幅字裡面夾層和捲軸里藏有錢仕達三百萬元的金融債券。錢仕達早就風聞到自己可能會出事，為了分散藏匿轉移自己的巨額財產，使用了這個移花接木的鬼計，人不知鬼不覺地把贓款藏到了老古的古玩店裡。因這國庫券是不記名不掛失，憑券到期就可以直接到銀行兌現。這錢仕達也夠狡猾的了。

　　原來，檢察院在錢仕達家搜查時，在廳房裡自書的條幅夾層里發現了不少巨額存單，並且在另一幅字的右下角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了用鉛筆寫着“清正廉明”四個小字。徐科長覺得這四個字里一定有名堂，但清遍了錢仕達家裡的字畫，硬是找不到裱有這幾個字的條幅。徐科長他們分析，錢仕達不會無緣無故地在裱好的條幅上寫下這幾個字，認為這幅字很有可能藏在外面哪個人的手中。在詢問其老婆時，老婆提供了一條信息：說錢仕達有一次跟她提起過，有一幅自書的條幅和古玩店的老闆對換了一幅山水畫，不過以後還要換回來的。於是檢察院就偵查到了這裡，沒想到竟還有人對這幅字感興趣，便決定放長線釣大魚。

　　這曾老闆是錢仕達的鐵杆哥們兒，原來是搞修路起家的，送過錢仕達不少好處，也得到了錢仕達不少關照。後來這錢仕達風聞自己可能要出事，便囑託這曾老闆：如果自己有什麼不測，請他到古玩店把自己最喜愛的那幅親筆字弄回來，也好給自己的家人留個紀念。這曾老闆心領神會，但曾老闆也打了一個馬虎眼，故意要老古幫助搜羅這錢仕達的字畫，然後再直奔主題取字。沒想到檢察院的動作還要快，不僅查到了贓款，還網住了一個多次行賄的不法老闆。

　　錢仕達的受賄案結案后，經過證實，那幅鄭板橋的山水圖還給了老古，老古後來說，那幅鄭板橋的山水圖也是高手臨摹的。值不了幾個錢，不過是用來蒙那些送情送禮，附庸風雅者而已。經過這事後老古感嘆地說：“我也在文物這行混了這麼多年，自以為夠精明的，沒想到差點成了這錢仕達的窩贓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