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煙口袋之龍爭虎鬥

　　興隆鎮西八十八里的野狼溝原本是野狼盤踞，自打王大煙口袋單槍匹馬挑了盤踞在那裡的劉希山，又和馮大腳趕走野狼，野狼溝便改稱了王大煙口袋，名聲一天天大了起來。

　　兩年下來，王大煙口袋便成了興隆鎮西進路上一個難以越過的硬“坷垃”（勢力強大的家族），也成為了許多山頭綹門都想設法吞掉的一塊肥肉。王大煙口袋視家如命，寧可馬前橫屍也絕不肯把自己的家業讓於別人。他帶領馮大腳等炮手，相繼撅了前來砸窯（土匪圍攻富家大院）的飛龍、老大哥、王撅炮等七八伙綹子。許多山頭綹子四下聯絡甚至勾結軍隊準備攻打王大煙口袋，重壓之下，王大煙口袋的日子過得也不舒坦。

　　這一天，王大煙口袋剛端起煙袋，圍子正門炮台上的炮手便跑了進來：“回大當家的，通肯河黑龍派人前來禮山門，現在就在圍子外等着呢。”

　　黑龍？！王大煙口袋一愣，誰都知道黑龍在通肯河河套一帶很有名氣，此人黑衣黑馬，善使雙槍，手下有一百多號弟兄，通肯河以及興隆鎮一帶沒有不敬他三分的。更重要的是，黑龍有個結拜的弟兄名叫小白臉子，是報號多年的大綹門，在大關東赫赫有名。江湖上人傳他取任何人的人頭如探囊取物，他手下四梁四柱（土匪的組織構成）俱全，連官軍都讓他三分。小白臉子與黑龍是過命之交，不管黑龍遇了什麼難他都豁出命來相救。藉助他的聲威，通肯河方圓上百里，沒人敢不買黑龍的賬。黑龍與王大煙口袋素無往來，今天突然來拜山門，絕對沒有什麼好事。王大煙口袋看了看馮大腳，大手一揮：“請！”

　　馮大腳很快便把一個渾身上下透着精明的人領了進來。來人雙手抱拳：“王大當家的，在下河套黑龍大當家的字匠（相當於土匪中的秘書）於和，黑龍大當家的派我來拜見王大當家的，一是兩家相互熟絡，往後常來往。二是我們大當家的有事要麻煩王大當家的。”

　　王大煙口袋笑了笑：“多謝黑龍大當家的看得起我王大煙口袋。王大煙口袋地薄人少，槍稀馬瘦，黑龍大當家的還能有求我嗎？恐怕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呀。”

　　於和一笑：“前兩天我們黑龍大當家派出去插千（土匪中刺探情報的人）的到寧古鎮看好了一個買賣，想去砸窯，可河套到寧古鎮路途遙遠，來回必須要經過王大煙口袋，所以要向王大當家的借一下道兒。”

　　王大煙口袋一笑：“這是你們山頭的事兒，我不管。不過黑龍大當家的不會忘了江湖上的規矩‘兔子不吃窩邊草’吧？可別順便把我王大煙口袋也給砸了。”

　　於和一抱拳：“江湖道義我們怎麼能破呢？不過為了保證王大當家的你們不反砸窯，黑龍大當家的要求你們全都集中到圍子里，把槍炮集中捆好放起來，由我們的人看守，這樣我們才放心。”

　　王大煙口袋一拍桌子：“你媽拉個巴子，你這不是來下我們槍、砸我們的窯嗎？”

　　於和臉色一沉：“這麼說王大當家的是不借道了？要是這樣可別怪黑龍不客氣來砸你的窯！”

　　王大煙口袋哈哈一笑：“要砸窯儘管來，何必整這個熊借口。回去告訴黑龍，老子等着他。滾！”

　　於和看着滿身殺氣的王大煙口袋，突然放聲大笑，一挑大拇指：“王大當家的不懼任何人，在下佩服。不過黑龍可是人多山頭大呀，而且又有他的結拜兄弟小白臉子撐腰，這場渾水恐怕不好攪呀。”

　　馮大腳一瞪眼珠子：“他黑龍、小白臉子也是一條命，來了還指不定誰死誰活呢。”

　　於和點了點頭：“夠爺們兒，不過，如今正是英雄用武之時，現在大日本關東軍馬上就過來了，駐住這一帶的山田中佐對王大當家的非常欣賞。只要你同意歸順大日本帝國，山田中佐就會幫你擺平一切，而且還要任命你為大日本關東軍兩河先遣團司令，到那時官私兩道誰還敢跟你王大當家的作對呀？”

　　王大煙口袋一愣：“你是日本人？”

　　“不，我是中國人，不過幫日本人辦點事兒，這是山田中佐給你的信。”

　　王大煙口袋一把把於和遞過來的信推了回去：“我生在大關東，長在大關東，誰要想動一動這兒，我就讓他豎著來橫着走。別的事兒，我一概不管。”

　　於和再三勸說，最後王大煙口袋一把扯碎山田的信：“你再不滾我他媽崩了你！”

　　“黑龍你可以得罪，日本人你可得罪不起呀，還請王大當家的好好想想。”於和說完，轉身離去。

　　看着於和退了下去，王大煙口袋氣得一把抓過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這個黑龍，要聯絡日本人打我，來吧，我讓他有來無回！”

　　突然，外面幾聲槍響，一個炮手沖了進來：“大當家的，燕子小姐讓人抓走了！”

　　王大煙口袋呼地跳了起來：“怎麼回事兒？”

　　原來，燕子小姐外出回來，走到離圍子一里左右的地方，碰上了離開王大煙口袋的於和。於和起了歹心，一槍打死了燕子小姐的陪從，沒等燕子反應過來便一把把她掠上馬，飛馳而去。炮台上的炮手一面派人追了上去，一面派人前來報告。

　　“這個王八犢子！”王大煙口袋一把抓起槍，馮大腳已經衝出了正房。

　　馮大腳飛身上馬，箭一樣衝出了圍子。很快便發現了前面的幾匹快馬。快馬上的炮手拚命追趕着於和，可因為於和馬上橫着燕子小姐，所以他們雖然個個都是槍法出眾的好手，卻沒人敢放一槍。

　　眼看炮手們越追越近，於和猛地從馬上扭過身，甩手就是兩槍。

　　隨着兩聲悶吭，追在前面的兩個炮手翻身落馬。

　　“大腳，開槍！”王大煙口袋遠遠看見炮手落馬，紅了眼睛，拼力吼道。

　　馮大腳端起槍，剛要扣動扳機，於和突然把燕子從馬上橫了過來，嚇得他趕緊收槍。

　　就在馮大腳收槍的一剎那，於和扭身抬手瞄準了他。

　　“砰——”

　　於和慘叫一聲，手裡的槍應聲落地。

　　是王大煙口袋一槍擊中了於和舉槍的右手。

　　於和猛地伏在馬背上，死死摟緊燕子，拚命擊打着坐馬，馬風一樣向前衝去。

　　正在這時，路邊的草叢裡露出了一個人頭，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拄着一根棍子站了起來。就在於和的馬從他身邊經過的一剎那，他掄起棍子，狠狠地向著馬腿掃了過去。

　　“咔嚓——”隨着清脆的骨折聲，馬前腿折斷，“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於和和燕子被甩出了老遠。

　　於和掙扎着剛要爬起來，年輕人躥上前去，狠狠一棍，於和頓時腦漿迸裂，一命嗚呼。

　　馮大腳和王大煙口袋飛馬趕到，急忙從地上扶起了燕子。王大煙口袋看了看年輕人：“小兄弟，多謝你出手相助，怎麼稱呼？”

　　“我叫孫全發……”年輕人剛剛說完，竟然“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昏了過去。王大煙口袋見他身上有傷，他一揮手：“把他帶回圍子，馬上治傷。”

　　經過王大煙口袋親自治療，年輕人醒了過來。他叫孫全發，是百裡外孫家屯的獵戶。鬍子吃大戶打進屯，他倒在人堆里逃得一命。也不知道逃了多長時間，剛才他不知不覺倒在草叢裡昏了過去，槍聲驚醒了他。他看見馬上一個男人挾着一個女人，後面有人連喊帶追，他一下就想起了砸窯燒殺的鬍子，仇恨使他一下子站了起來，對着飛馬過來的於和，本能地舉棍打了下去，沒想救了王大煙口袋的女兒燕子。王大煙口袋見孫全發無依無靠，又是女兒的救命恩人，便決定把他留在王大煙口袋。

　　半個月後，馮大腳正在炮台上巡邏。突然，大地一陣轟鳴，遠方野草甸子上湧來一大片黑點，伴着隱隱的地皮震動聲，黑點迅速接近，竟然是成群的馬隊，領頭一匹烏椎馬上一個戴黑禮帽的人，殺氣騰騰地直撲王大煙口袋。馮大腳大喊一聲：“黑龍來了，上炮台。”

　　牛角號聲頓時在王大煙口袋上空響起。炮手一個個守在射擊口上，端着槍，死死地盯着那群飛馳而來的土匪。

　　王大煙口袋和馮大腳剛剛走進炮台，黑龍的馬隊便釘子一樣釘在了圍子前。

　　黑龍一揚臉：“王大煙口袋，你他媽不但不借道兒，還殺了我的字匠，今天我要砸了你的窯報仇。”

　　王大煙口袋說：“黑龍，你的人搶我的姑娘我才殺了他。你借道是假，搶地盤是真。”

　　黑龍鼻子一哼：“你從別人手裡搶來的東西怎麼就不興我搶？你要是明白事兒就趕緊讓位子。”

　　“讓位子也行，咱倆以槍法論輸贏，槍打張嘴雁，誰在最短時間內打下四隻張嘴雁誰就贏，輸了的永遠不許踏進王大煙口袋。”

　　黑龍拔槍在手，抬手就是四槍。四隻張嘴雁應聲落地。

　　“好槍法。”王大煙口袋說完也拔出了槍，看準一個雁群，甩手打去。

　　兩聲槍響，四隻死雁張着嘴落在了黑龍馬前。

　　“王大當家的贏了！”炮台里發出一陣歡叫聲。

　　“贏你媽拉個巴子！”黑龍身後突然發出一聲悶吼，一個光頭大漢一揮手，“給我上！”

　　幾匹快馬閃電般衝出，馬上人手持熊熊的巨型火把，直衝圍子門。

　　“打！”馮大腳大叫一聲，舉槍就射。

　　槍聲四起。兩個土匪拚死衝到圍子前，將手裡的巨型火把猛地扔到了圍子門下。

　　“滾！”隨着王大煙口袋的一聲喝令，兩個巨大的水缸從炮台上扔了下去。水缸摔得粉碎，巨型火把立時熄滅。

　　“再給我上！”光頭大漢又吼叫了一聲。

　　一個八仙方桌從馬隊里走了出來，方桌上蓋着一床厚厚的濕棉被，桌頂上裝滿了黑土，普通槍彈射到方桌上根本不起什麼作用。一個人蹲在方桌下，慢慢地向著圍子前移來。

　　“鬍子推八門了！”炮台上一陣驚慌。

　　王大煙口袋來到正中的炮位上，掃了一眼操着老母豬炮的炮手：“瞄準了，轟！”

　　一聲炮響，鐵砂火藥鋼粒呼嘯而出。八仙方桌頓時被掀翻在地，桌下的人還沒等回過神兒來，懷裡的火藥包便“轟”地一聲炸響，人被炸得血肉橫飛。

　　圍子前霎時安靜了下來。

　　“黑龍，我本敬你是條漢子。可你卻勾結日本人要佔我王大煙口袋，真叫關東人唾罵！”王大煙口袋憤憤地說。

　　黑龍一愣：“日本人？我黑龍從不跟官家來往，你他媽血口噴人！”

　　王大煙口袋：“是你派來的字匠帶來的日本人的親筆信，你還賴什麼？”

　　黑龍又是一愣，老半天才大吼道：“在哪兒呢？你他媽要是爺們兒，說的話是真的，你就露出臉來我看看。”

　　“王大煙口袋從沒說過謊話。”王大煙口袋說著探出頭去。黑龍抬手就是一槍，王大煙口袋一歪頭，右耳垂應聲落地，他手裡的槍也響了。

　　黑龍馬上扭身，子彈從側面射過右眼飛了過去。

　　黑龍慘叫一聲，跌下馬來。

　　“給我砸！”隨着光頭漢子的一聲令下，鬍子的馬隊旋風一樣衝到圍子門。

　　槍聲大作。炮台上不時有炮手中槍挂彩，馬隊里不時有人栽倒馬下。可鬍子的馬隊還是接近了大門。

　　馮大腳親自操起老母豬炮，瞄準人馬集中的地方，狠狠就是一炮，光頭漢子一頭從馬上栽下。

　　黑龍強忍着看了一眼炮台：“姓王的，你等着，我要是砸不開你的窯，我就不叫黑龍！撤退！”

　　黑龍被王大煙口袋撅了，還扔下了一隻眼睛。第二天，這個消息便像長了翅膀一下飛遍了通肯河兩岸。眾山頭綹門紛紛放棄了攻打的念頭，王大煙口袋這才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