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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一晝夜

手機:M版  分類:戲說人生  編輯:pp958

平凡的一晝夜 標籤:平凡的世界

  A

  依照慣例,沿襲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以前的陳規舊習,黑暗的夜晚默默地退去,鮮明的太陽悄悄升起。一切都顯現出來,赤裸裸地顯現出來,從黑沉沉、陰森森的夜的幕布里。形狀。體積。顏色。

  呵,顏色!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種把東方的天際裝扮一新的顏色。那是血的顏色,又是紅玫瑰的顏色。

  天亮了。太陽升起來了。正是去上班,去讀書,去兜攬生意的時間。到處是旋轉的車輪,抬起又落下的腳和喧鬧不休的人聲、鈴聲、汽車喇叭聲。

  我獨自邁着步子,從人群的隙縫裡穿過來,又穿過去。躲躲閃閃的,象一條左碰右撞、拚命尋找網眼的魚。不,不象魚。至少在我的身上,既沒有魚鱗也沒有魚腥味兒。

  “喂!陳晴。你在河裡捉過魚嗎?很不容易。它們太機靈,太狡猾了。你不想象魚那樣生活嗎?”

  “不,我不是魚,也不想是魚。”

  “可魚是很聰明的。我看現在有不少人都象魚,至少和魚一樣的聰明。”

  幾天前,老同學趙偉曾跟我談起過魚,但我不感興趣。老實說,在我的眼睛里,他本人就是一條魚,他的未婚妻也是一條魚——一條‘美人魚’。

  然而在河裡捉魚畢竟是饒有趣味的。童年時代,在故鄉的河流里,我跟小夥伴們常常捉魚來着。想想吧,在火辣辣的陽光下,在故鄉的清靈靈的河流里,幾個光屁股的小男孩撲撲騰騰追趕魚群的情景。多麼美妙,多麼——可是一切都過去了。自從和藹可親的外祖母瞪着眼珠子對我說“以後再不要到河裡去了。聽我的話。要是你再去,那些魚會把你吃掉的。知道嗎?它們會把你吞到肚子里去的”這些可怕的話以後,我再也沒有膽量去嘗試捉魚的快樂,甚至在餐桌上也是戰戰兢兢的,連魚肉也不敢碰一碰。

  我畏懼魚,害怕魚,我擔心自己會有被它吃掉的危險。

  人們互相擁擠着,碰撞着,朝着不同的方向,邁着不同的步履,懷着不同的心思。我駕御、操縱着我自己,我走我自己的路。

  然而我被撞倒了。在一個十字路口。那裡有更多的行人,更多的聲音:人聲、鈴聲、汽車喇叭聲。

  可是我被人撞倒了。那是一個腳蹬牛皮鞋,身穿牛仔褲,有着牛一樣壯實的身軀的、騎嘉陵摩托的年輕人。他的頭髮很長,髮型很好看。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向我道了歉。“對不起,”他說。我很感動,象任何一個具有良好的教養的人那樣。(我自以為自己是最懂得諒解、寬恕人的人,我自以為自己有很好的教養。)“沒關係,”我說;臉上掛着微笑。

  警察來了。是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人。

  “喂,老劉。今天是你當班呀!來,抽支煙。三五牌的,美國貨。”

  “哎!你這個搗蛋鬼,整天就知道闖禍。瞧,又撞人了吧。”

  “沒事兒,頂多擦破點皮。”

  “算你小子走運。以後開車慢着點兒,要是再冒冒失失的,我非到你老子面前告狀不可。怎麼樣?年輕人,撞得不要緊吧?不要緊就行。以後走道小心點兒。散開,你們都散開!有什麼好看的?真他娘的少見多怪!”

  警察走了。叼着煙捲,挺着胸膛,邁着虎步。他做得很出色,服裝和行為襯托着他的威儀。

  摩托車很有禮貌地緩緩駛去。它的尾部拖着長長的、青灰色的淡煙,看上去很象是水裡的魚兒吐出的一長串大小不等、列隊上升的氣泡。那是歉意的煙?如釋重負的煙?抑或是高傲的、凌然不可侵犯的煙?然而它很快消失了。

  我獃獃地站立在路的中央,一動不動。我感到頭暈。我感到噁心。我的眼花了。我看到四下里儘是人的魚,樹的珊瑚和水草,以及高樓大廈的暗礁。

  我駕御、操縱着我自己。我又開始走自己的路。到處是旋轉的車輪、抬起又落下的腳和喧鬧不休的人聲、鈴聲、汽車喇叭聲。

  B

  這裡清靜、雅緻;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攝人魂魄的景螅有一股不易嗅到的芬芳可意的幽香。我被陶醉了。我被征服了。我感到一種潛在的力量.

  “同志,請把那本書拿過來看看好嗎?是的,《紅與黑》。”

  原價兩塊二。現價兩塊六。這算不了什麼。一天加一天的工資,大半隻燒雞的價錢。沒關係。和書籍生活在一起,永遠不會嘆息。

  兩元零六角?我的天!整整差一塊錢。

  “同志,真不好意思,還差一塊錢。下午再來補上行嗎?假如——假如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把工作證押上。還有手錶。”

  一米八零的小夥子,真有點兒難為情。

  她多麼漂亮呵,這個年輕的姑娘。血紅的嘴唇,荊棘般的眼睛,雪白雪白的皮膚。

  “不行,差一粒也不行!你這人真是的,口袋裡沒錢還想買書。哼!還要押什麼東西。這兒又不是賭場。”

  “啪!”我被遺棄了。我感到一種失戀的苦痛。

  離去,我惆悵地離去;回頭,又戀戀不捨地回頭。我的心失落了。我的愛失落了。隔着一段距離,我看到那廣告畫一般艷麗的姑娘懶懶洋洋、在櫃檯裡面打着哈欠。

  “誰買衣服!藍色的的卡上衣。雖然舊了些,但價格便宜。五元錢,我只賣五元錢。”

  這不是老陳家的二小子嗎?瞧,他怎麼賣起衣服來了?

  誒,咱們單位的陳晴——。

  嘻嘻。哈哈。

  人們散開了,全都散開了。他們甩着胳膊,扭着身軀;多象一群遊動的魚!

  不,人們散開了,但不是全部。

  “同志,你想買衣服嗎?這件的卡上衣,雖然舊了些,但價格便宜。我只賣五——不!哪怕只賣一塊錢。我想買一本書,但只差一塊錢。你,你——瓊麗!你怎麼——。”

  “陳晴哥,你,你真是太可憐了!”

  她微微抬起頭,眼裡含着淚水。我怔怔地望着她,有些心酸,又有點不知所措。我的眼睛濕潤了。我想哭。我想流淚。但終於沒有。然而在那個寒涼凄清的月夜,我為什麼不能剋制自己,偏偏要哭,偏偏要流眼淚呢?

  “瓊芳,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

  “姐姐,人家陳晴哥誠心約你,你怎麼可以拒絕呢?”

  “有什麼不可以的?如果願意,你跟他出去得了。”

  “你,你——。”

  “好了,好了。小陳呵,不是我女兒瓊芳不陪你,今天晚上她確實有事。再過一會兒,她們公司王經理的兒子要來,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吧?”

  “砰!”我被遺棄了。我感到一種失戀的苦痛。我為什麼不能剋制自己,偏偏要哭,偏偏要流眼淚呢?

  “陳晴哥,這點錢給你。快買書去吧。”

  “不!我有錢。我——”

  沒辦法。她抹了一下眼淚,轉身跑開了。我目送着她的身影,遠去了,消失了。那是她的身影嗎?不,那是天使的身影。可是,那究竟是哪一位天使的身影呢?

  這裡清靜,雅緻;有一種攝人魂魄的景象,有一股芬芳可意的幽香。我被征服了。我被陶醉了。我感到一種暴發的力量。

  “同志,請把那本書賣給我吧。這是錢,兩元零六角。”

  “對不起,賣完了。”

  “可是,你身邊不是有一本嗎?就是那本書,《紅與黑》。”

  “不錯,是有一本,可它已經有主了。明白嗎?這是給別人留着的。”

  她多麼漂亮呵,這個年輕的姑娘。血紅的嘴唇,荊棘般的眼睛,雪白雪白的皮膚。

  離去,我——惆悵地離去。我的心失落了。我的愛失落了。我感到一種失戀的苦痛。

  C

  “懶東西!今天不上班,到哪兒玩去了?雞子不喂,地也不掃,整天就知道吃飯。去,還不趕快做飯去!”

  擇菜。淘米。掃地。抹桌。父親躺在屋子裡打呼嚕。老母雞在院子里“咯咯”叫着,又下了一個蛋;它在報功,等待着一把米的獎賞。

  開飯了。桌凳擺好,飯菜上齊,各就各位。

  “爺爺,我要吃菜。”

  “好孫女,爺爺給你夾。”

  “不,我要一大盤菜。我要好多好多菜。”

  “老實點!來,到爸爸跟前來。”

  “不,我要吃菜。”

  “妞妞,聽話。來,讓媽媽喂你。”

  “不,我就不。”

  “好乖乖,奶奶給你夾。”

  “不,我要一大盤菜。我要好多好多菜。”

  “好好好,爺爺給你端。慢點兒,手別抓,小心——”

  “啪嚓!”盤子摔在地板上,碎了。

  “混蛋!叫你老實點兒,偏不聽話!”緊接着巴掌打在屁股上。緊接着一陣刺耳的哭喊聲。緊接着又是一陣吵鬧聲。緊接着胡言亂語,深淺高低,罵罵咧咧,相煎何急!

  發火加慪氣加時間等於完事大吉。

  “時間到了。該上班了。妞妞快走。跟爺爺、奶奶再見,跟叔叔再見。”

  “再——見。”

  正是去上班,去讀書,去託兒所的時間。

  “砰!”

  D

  “陳晴!在家嗎?”

  是趙偉。他和他的未婚妻。首先打招呼,然後讓座,然後遞煙,然後沏茶端水。

  “陳晴,你又在看什麼書吧?《太陽照常升起》,海明威。海明威是誰?”

  “一個美國人,很了不起;他用獵槍把自己打死了。”

  “自己打死自己?天哪!這也太傻了。”

  “是的,是有點愚蠢。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是在跟愚蠢打交道呢?譬如你們女人——哦,對不起。譬如有些女孩子,她們不是一碰到男人就忘乎所以地獻上貞操,一旦失去貞操並且被男人遺棄就尋死覓活嗎?她們死了。她們做了一件蠢事。她們也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蠢事,但還是那樣做了。”

  “不管怎麼說,”趙偉用手理了理頭髮,又拉了拉佩在胸前的領帶——那是一根紅得發紫的領帶。“不管怎麼說,死,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活着,那就該想法子活得好些,活得舒服些。記得有位名人說過,活着就是幸福。他說得對極了。活着,就可以抽煙;活着,就可以吃飯。可是假如死了呢?那就什麼也談不上了。”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更相信另外一種結論。人是什麼東西?不錯,人就是人。然而人跟人是不同的。世界是一個大舞台,而我們呢?我們兼有雙重的身份:既是演員又是觀眾。當一個演員在一幕喜劇或悲劇中念完他的台詞,做完他的動作的時候,他還要做什麼呢?他還能做什麼呢?已經到了走下舞台的時候了!於是他卸了裝,躲到某一個角落裡去了。而躲避就等於死。甚至比死更糟。可是他還是躲開了。因為他心裡明白,他已經演完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的,戲還要演下去;但那是別人的戲,不是他的。他已經不可能再扮演別的什麼角色了。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有可供他演出的劇目了。如果仍然在檯子上搖搖擺擺、說三道四,那結果會是什麼呢?鄙視和屈辱!對一個活着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鄙視和屈辱更為可怕的呢?”

  “哎呀!陳晴。你說起話來怎麼古里古怪的。都八十年代了,我們年輕人應該有點朝氣,幹嗎總象個老頭似的。”女人總是女人的腔調。女人的腔調總是叫人受不了。

  “是的,現在是八十年代了。一百年以前有八十年代,一百年以後還會有八十年代。不錯,年輕人應該有點朝氣。但更重要的是:要有靈魂!”

  “老同學,幾天不見,想不到你比以前悲觀多了。聽我的話,振作起來,好好生活吧。你是一個有前途的人,不應該毀掉自己。現在大家都在算計,都在找出路,適者生存嘛。”

  “謝謝。謝謝你的忠告。”

  沉默。客人告辭,主人送客。從沉默又歸於沉默。

  E

  太陽沉落了。沉落在最高的山巔。沉落在最茂密的森林。沉落在最深的幽谷。沉落在最古老的河底。當太陽沉落的時候,大地便開始了由光明朝黑暗的過渡。

  “瓊麗,這是你的錢。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不,陳晴哥,你喜歡看書,還是多買幾本書吧。”

  “哎!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你的媽媽和姐姐是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

  “是的,她們不會這樣希望。但我願意。我願意為你做點什麼。因為你需要。難道你不需要嗎?”

  “是的,我非常需要。你這樣理解我,真是難得。為此,我該怎麼感激你呢?”

  “不,我不要感激。我是說我不要那種掛在嘴邊上的感激。”

  “那麼,你究竟要什麼樣的感激呢?”

  沉默。她站在我的面前,用一雙黑寶石般明亮的眼睛注視着我。街上的燈光望着我們,我們彼此對望着。

  “最大的感激莫過於愛。瓊麗,假如我說我愛你,你願意接受嗎?”

  “你真的會這麼說嗎?你真的會愛我嗎?”

  “真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沉默。愛情使沉默顯得神秘,沉默使愛情顯得甘甜。

  街上的燈光已經望不到我們了。我們依偎在街心花園的涼亭下,那兒沒有燈光。

  “瓊麗,你覺得冷嗎?”

  “不,我不冷。”

  “我們到外面的酒店裡坐坐好嗎?我想喝酒,我想喝它個一醉方休。為了這寒涼的夜晚,也為我們的愛。”

  “如果你想去,我陪你就是了。但要是喝醉了,我會不高興的。”

  酒香勝似花香。有酒的地方賽過天堂。

  青煙繚繞酒氣濃烈人聲混亂:三星高照。四季發財。五魁首。六順心。七仙女。滿堂紅。哥們兒,喝完壺中酒!張書記,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您可要多喝幾盅呵。乾杯吧,夥計們!

  “瓊、瓊麗,你也喝一杯吧,真舒服。”

  “陳晴哥,你不能再喝了,再喝會醉的。”

  “呵,多麼可愛的酒!少年維特的酒。拿破崙將軍的酒。武二郎的酒。拜倫爵士的酒。喝呵,瓊麗!喝呵,華倫夫人!喝呵,海黛!喝呵,約瑟芬!喝呵,陳、陳晴夫人!”

  “陳晴哥,你喝多了,我們走吧。”

  “走?往哪兒走?莫斯科還是滑鐵盧?呵,莫斯科!呵,滑鐵盧!你們統統見鬼去吧!”

  “啪嚓!”杯子摔在地上,碎了。

  F

  夜的羅網撒下並罩住了一切有形的東西。夜的大口張開并吞沒了一切活潑或者僵死的生物和實體。這是一條深不可測的巨溝大壑,這是一條黑色的河。我滑進去掉進去並且徒勞地掙扎着。我看到藍色的磷火閃爍明滅,無數個幽靈披散着頭髮在跳舞。我聽到一聲哀號,一陣怪叫,一連串的慟哭和狂笑。我想逃避想生出翅膀飛但是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我終於相信自己也是幽靈並且跟它們一起跳動……。

  不!我不是幽靈。不!幽靈不是我。我感到火勢蔓延過來了。乙醇之火。生命之火。那將哥白尼燒成灰燼的火。那將幾百萬斤鴉片付之一炬的火。我跌倒又爬起又跌倒在地。我覺得自己不是趴在地上而是附着在一個無形的轉盤上並隨着轉盤飛旋。我吃力地睜開眼睛在黑暗裡看到飛逝的流星和時隱時現的螢火蟲。

  瓊麗在哪兒?那開在高高的山崖上——臉蛋上沾着露水的潔白的雪蓮花是她嗎?那在月亮里翩翩起舞、低聲吟唱的嫦娥是她嗎?那個青煙繚繞酒氣濃烈人聲混亂的小酒店,它的旁邊是燈光照不到的街心花園嗎?

  “砰!砰!砰!”敲門聲和反彈回來的單調乏味的回聲。高高的牆裡面是一片黑暗的靜寂。我抬頭看月亮,看星星,看大塊大塊的黑洞洞的空間和存在物。我突然發覺一雙無形的比黑夜還黑的巨手伸過來了。象惡鷹的爪子。我咬緊牙關攥緊拳頭。我想抗爭想反擊想拯救自己。

  是的,要學會忍耐和將就。要想學會生活就得先學會忍耐和將就。這是必修課。要不你就砸爛那扇門。推倒那堵牆。或者大罵那些妨礙你、侮辱你的傢伙是蠢驢,是魔鬼,甚至砍下他們的腦袋。或者喝敵敵畏,或者把脖子伸進吊在九公尺高的樹杈上的繩套里,或者從三十米高的地方一頭栽下去。總之你必須做出抉擇。想痛痛快快或者湊湊乎乎地度過今天嗎?渴望未來,幻想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會出現奇迹嗎?那就得象狗一樣躺在露天的地面上過夜。娘的!連狗也有個象樣的窩呢。

  冷冷的月光。冷冷的星星。冷冷的跟我毫不相干的燈。路邊的草叢裡傳出蟋蟀的歌聲,凄婉而動人。象賣藝人的彈唱。象閔惠芬或者瞎子阿炳的二胡獨奏。更象在樹枝上避雨的鳥兒的哀鳴。但是月兒消失了。星兒隱退了。燈滅了。蟋蟀的歌聲斷了。隨之出現的是瓊麗的倩影、笑容和含情脈脈的眼睛。接着出現的是藍色的海岸線和更藍的海面以及白色的浪花和更白的泡沫。鍍金的沙灘。鋪青疊翠的小島。小帆船的白色尖頂吻着塗了口紅的夕陽。繼而出現的是什麼呢?是暴風雨中的小路,還是小路上的暴風雨?然後是亂七八糟的圖象和符號。然後是跳動的朦朧和朦朧的跳動。然後是沒有空白的色彩和沒有色彩的空白。

  “咕咕咕——。”我聽到雞鳴,看到炫目的天空。我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迷離的眼睛。我覺得自己象上足了發條的鐘錶一樣:充滿了行動的慾望。

  今天,會比昨天好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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