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完成腕兒

　　李文傑他爹，早年是個打把勢賣藝、行走江湖的主。雖說沒什麼絕頂神功，倒也練了兩招吐火、吞劍的看家本事。後來文化大革命，那些討生活的東西，都成了四舊，李文傑他爹再也沒拾起過。

　　李文傑是他爹在快四十的時候生的，中年得子，他爹把他視為掌上明珠。在李文傑三歲那年，他娘去世了。這樣一來，李文傑他爹更是對他寵愛有加。這可倒好，李文傑養成了好吃懶做的毛病。這不四十歲的人了，打去年老婆給餓跑了后，就一天到晚賴在他那七十多歲的老爹那兒，把個老頭子氣得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一天，李文傑早早從外面回來了，手裡拎了一包滷菜和一瓶白酒。李文傑告訴他爹，自己在鎮上找了個活，今天第一次發工資，買了點酒菜孝敬老爺子。開始李老漢還不相信，可看到李文傑賭咒發誓那樣，李老漢相信了他。於是，爺倆坐在那間四面漏風的屋裡喝開了。

　　第二天，第三天，李文傑每天都拎一包滷菜和一瓶白酒回來。到了第四天，李老漢終於忍不住了，“兒啊！你打工掙倆錢不容易，你還是攢下來，找個媳婦吧！”舌頭已有些發硬的李文傑，聽李老漢這樣說，瞪着紅滋滋的眼睛望着他，“爹……實……實話告訴你吧，我……我根本沒找到什麼工作，這……這兩天的酒菜是……是我用賣血的錢買……買的！”李老漢一聽這話，手中的酒杯嚇得差點沒掉到地上。“我這哪是在喝酒啊！我是在喝你的血啊！”李老漢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爹！我……我跟你商量個事……”“什麼事？”李老漢抬起滿是老淚的臉，望着令自己傷心的兒子。李文傑磕磕巴巴地把自己賣血，討好老人的原因說了出來。

　　李文傑雖然窮得叮噹響，可還是有幾個遊手好閒的狐朋狗友。一天，李文傑在一個朋友家胡侃。電視上正在播募集民間絕活的節目。他倒是沒在意，但其中一個人卻叫了起來，文傑！你不是說你爹年輕時是個練家子嗎？要是像你說的那樣，他老人家拿出以前走江湖時的那幾手絕活，不說拿個冠軍，至少也可以弄個名次回來，到時候你還愁沒錢花！李文傑聽一聽還真動了心。盤算着，怎麼樣才能讓老爺子出山，於是他就弄出了賣血買酒的事來。

　　李老漢聽說要讓自己去干那玩命的活，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那都是些下九流的玩意兒，現在還有誰能看上眼！”“爹！你……你就不懂了，現在的城裡人都有錢，吃飽沒事，就好找個刺激！我那天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好幾樣都是你練過的，不過我還沒看到吐火和吞鐵劍，你不是說那是你最拿手的嗎？”

　　李文傑喋喋不休地勸着李老漢，可李老漢除了坐在那裡流淚，什麼也不說。李文傑呼地站起來：“好啊！老爺子你不去，我明天還去賣血，你什麼時候答應了我，我什麼時候就不賣了！”聽到這話，李老漢忙伸出手拉住了李文傑，無奈地沖兒子點了點頭。見李老漢答應了出山，李文傑返身到自己屋裡，給李老漢拿來了一套練功服。

　　那天夜裡，李老漢整整哭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不得不把壓在箱子底下、已經生鏽了的鐵劍找了出來。

　　第二天，李老漢跟李文傑坐上了開往省城的汽車。由於二人是第一次到省城，直到下午才找到電視台。導演聽李文傑說要練口中吐火、吞寶劍，頓時來了精神，上下打量着李文傑：“你練！”“不，不，是我爹練。”李文傑趕忙跑到屋外把李老漢扶了進來。導演一見走路都有些顫巍巍的李老漢，連連擺手：“開什麼玩笑，多大歲數了，出了事我可負不了責，要是你嘛還差不多。”導演邊說邊望了望李文傑，並轉身走了出去。導演走後李文傑在那求報名的，可是任他好話說盡，人家愣是不同意。李文傑不得不帶着李老漢離開了電視台。

　　回到家后，李文傑硬是逼着李老漢教他吐火和吞寶劍。李老漢勸李文傑，“兒啊！爹那時候是你爺爺沒法養我了，才把我送到了師傅那兒學那些玩命的活，你現在還沒到那一步吧……”而李文傑像是中了邪，逼着李老漢教他，不然他還要去賣血。李老漢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了他。

　　別看李文傑沒啥本事又好吃懶做，可學起這些玩意還真像那麼回事，不到一個月就能獨自表演了。看看自己學得差不多了，李文傑就背上寶劍第二次來到了省城。李文傑報出自己要演的節目后，報名的人連眼皮都沒抬：“你來晚了！這兩個節目已經有人演過了！”“什麼？演過了！我這一個月的工夫不是白廢了嗎？”李文傑衝著報名的人委屈地說。當他看到沒人理睬他時，只好怏怏地退出了報名處。

　　李文傑垂頭喪氣地往車站走，走着走着李文傑路過一個報攤，就順手買了張報紙。報紙剛一拿到手，李文傑就被一則《吞鐵釘一年掙了十萬，胃戳破蝕財得不償失》的標題吸引住了。他並沒有看主人公被鐵釘戳破胃的悲慘命運，而是專門找怎麼吞鐵釘看。按報紙上說，如果吞一厘米左右的鐵釘，只要在吞前多吃些韭菜，鐵釘就會正常排出。李文傑對報上說的有些半信半疑。回到家后問李老漢是真是假。聽了李文傑的話，李老漢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兒啊！吞鐵釘在我們那時候，是活演砸了才幹的事，哪有好好就吞鐵釘的！那是要命的買賣！不過報上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

　　李老漢話還沒說完，李文傑就跑出屋找人借韭菜去了。開始他吃一碗韭菜吞兩根釘，後來吃一盤韭菜吞十根釘。每次鐵釘都給他順利排出去了。大功告成的李文傑第三次來到了省城。這次他很快報了名。比賽那天李文杰特意打電話給村主任，讓李老漢到村主任家去看自己在電視上的比賽。

　　聽說李文傑要上電視，村裡的人都聚到了唯一有彩電的村主任家。待村裡人看到李文傑一根一根地吞鐵釘時，一個個都大張着嘴吧，膽小的索性閉上了眼睛。李老漢也是看得虛汗直冒。等看到李文傑表演完，歡蹦亂跳地領了個二等獎后，李老漢才流着眼淚回家。

　　第二天，李文傑從省城回來，感覺自己像個凱旋的英雄，見人就掏煙。走進家門，李文傑發現李老漢坐在床上發獃。李文傑興沖衝來到李老漢身邊：“爹！我出名了，有人請我去演出，明天就走！”李老漢望着李文傑，“我們那時候賣藝玩命是在街上，你們現在賣藝玩命是在電視上！唉！都一樣！都一樣啊！”

　　後來，李文傑憑着那個第二名走南闖北去了。

　　再後來，據說李文傑成了腕兒，四十歲的他還娶了個黃花大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