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無聲

　　穿越厚重的歷史，走過曲折的流年，我遇到了她——幾百年前那個酷愛讀書的女子，在那飽經歷史滄桑卻依然嶙峋而立的天一閣旁。

　　她虔誠的祈禱終究無法穿越天一閣厚厚的牆壁，她渴求的目光也無法融化一把把冰冷的鎖，她的青春她的柔情她的渴望都無法使那一扇扇朱紅的大門向她打開！

　　她只能徘徊在寂寞的青石小路上，一次又一次。

　　江南迷濛的細雨沾濕了她的衣襟，落紅鋪滿了青石小徑，覆蓋了青石上綠綠的苔蘚，她想起了那句古詩：“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她輕輕地拾起一瓣兒花，她驚嘆：花已落，還如此明媚鮮艷！那麼，是什麼使花兒如此悲壯如此凄美地從枝頭跳落？它懷着怎樣的心境呢？是迷惘？是失落？是遺憾？還是難言的淚水？花兒無言，只是優雅地輕盈地飄落飄落……“花謝花飛飛滿天，紅綃香斷有誰憐？”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她的嘆息如煙似霧般彌散在潮濕厚重的空氣中，迴繞在天一閣的上空。

　　煙可消雲可散，往事卻無法如煙似雲般消散。

　　當初，太守送來了豐厚的聘禮，少年獻上了殷切的盛情，父母一遍遍地述說太守之權傾朝野，媒妁一遍遍地述說少年之倜儻風流，可她低頭不語，雙眉緊鎖。

　　最終，父母只好同意她嫁入那個愛書成癖的范氏家族。她的雙眉舒展了，她的眼眸閃亮了，她的笑靨明媚了！她將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她將於“天一閣”千百萬藏書中消永日，她將有那飽讀詩書的范家少爺執手偕老！

　　然而，她的春天並沒有隨着她的出嫁而來臨。

　　范家森嚴的防範措施，使她無法踏進天一閣一步；范家“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家規，更是使她無法觸及到任何一本書籍；范家少爺，也並非飽讀詩書文質彬彬。

　　她閃亮的眼眸黯淡了，她明媚的笑靨消失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滑落。

　　她只能徘徊在那離天一閣最近的寂寞的青石小路上，一次又一次。

　　她只能仰頭望一望夕陽餘輝中天一閣緊閉的戶牖，一次又一次。

　　她只能聞一聞從朱紅的戶牖的縫隙散逸的芸草的余香，一次又一次。

　　穿過塵封的歲月，我看到了幾百年前那個酷愛讀書的女子無比憂鬱無比哀怨無比無奈的眼神。

　　花開絢爛，花落無聲。

　　註：幾年前讀了余秋雨的散文《風雨天一閣》，有感於其中那個酷愛讀書的女子，用我的心去感受她那執著的跳踏的心，於是寫了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