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
手機:M版 分類:讀書隨筆 編輯:小景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垓下軍營中,一位蒼然若翁的壯年,手扶琴弦,對酒和樂,凄然若騖,使人不禁寒慄,他抬起頭看着那把放在劍匣里的青銅劍,看着那即將燃盡的蠟燭,人生何其短暫啊,難道這就是我人生的盡頭嗎?難道我的人生就要這麼結束嗎?他在心裡怒吼……如此之情勢,誰能甘心。
年少時,季父項梁對他教書習劍,他說:大丈夫應以天下為重,以天下之憂而憂,以天下之樂而樂。而自己的天下也就是這樣,只有復興楚國,成為萬萬人之上的人,才能主宰天下人之樂之憂。當秦王出遊會稽時,自己也是真正地理解了主宰,覺得彼可取而代之,完成一個人的天下。
剛起義時,他手持尖刀斬殺殷通及其部下一百多人,那時自己的天下開始了,而後巨鹿之戰,彭城之戰等戰役中,他的夢想一步一步地近了,但自己也是時常問自己:這就是自己需要的千秋大業嗎?這就是自己的天下嗎?是不是自己錯了呢?
年少輕狂,多麼草率而荒謬的字啊!他失敗了,這回真真切切、徹徹底底地失敗了,幾經突變,韓信走了、陳平走了,如今范增也走了,韓信、陳平是他忽視了他們,而范增卻是累了,鴻門宴時他就累了。他們心中有天下,而他們心中的天下卻是自己不想要的,自己要的是主宰,是完善的,理想的!
軍營中項羽淚終於劃過了臉頰,他現在是不能低頭的啊,楚國是不能再失敗了,當年八千子弟兵如今只剩寥寥幾百人了,他們可否懷揣夢想,他們可否想過他們將葬身他鄉,但他們終究沒能去實現他們的夢想,而是自己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犧牲了他們地理想,他們的夢想隨着他們也將長埋地下。項羽他錯了啊!他欠那江東子弟的,而且是永遠也還不清的,當然他也無法還了。如今也許只有一死可以明志了吧,但自己還不能死,並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自己不能死,他死容易,但他死了,劉邦會不會像自己血洗咸陽一樣屠洗楚地呢?想起坑殺秦士卒二十餘萬的事件,他總會冷汗不止,自己一生戰爭最後卻害怕戰爭了,殺了不計其數的人,最終才明白那隻不過是一夫之勇,這不是功績,反倒成了罪,一生都還不清的罪,真的是千古一莽夫,而來多凄涼啊!
還有一個人自己欠了她太多太多,而她也將成為自己永遠的牽挂,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春春秋秋,她陪自己一路走來,承受了煎熬、悲傷、孤獨、寂寞,但自己並沒有去好好愛她,自己只為了自己的天下,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徒勞奔走,忽視了身邊對自己無微不至的人。而如今人為刀徂,我為魚肉的時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過去一直高傲地抬起頭看向遠方,卻從未發現是身邊的人為他搭起了橋,而自己是多麼自私啊!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
“虞姬,寡人已窮途末路了,我………”
“大王莫要多言,虞姬並不覺得大王有負於我,古人常說, “山無棱,天地合,冬無雪,夏無雷,乃敢與君絕!”虞姬既然選擇了大王,那就會無論什麼困難都會陪伴大王左右,現如今大王有難了,虞姬卻不能為大王分憂,而成為大王的累贅。大王的天下虞姬不懂,虞姬只想天下太平,沒有戰爭,沒有死亡,和大王長相廝守,不離不棄。然而,天不隨人願,這天下也許真不是大王的,而我自己只是大王的一個累贅,一個令大王無法割捨的牽挂,如今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虞姬只是希望不再拖累大王了,若來生有緣,來生願為一介平民做一對夫妻”。一把匕首結束了虞姬,項羽哭了,這個英雄似的人物哭了,淚眼婆娑,為了虞姬,為了自己,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護,還談什麼兼濟天下啊!他的淚滴在了虞姬的臉上,一滴一滴沖淡了她的濃妝,顯出一張蒼白陰森的臉!!
軍士來報,漢營中楚歌四起,眾將士思念家鄉,逃跑的不計其數。項羽的心冷了,將士們想家了啊,不知不覺中已經八個春秋了,而誰又能去阻擋一個人回家呢,他們也累了啊,只想有個家,他的天下與他們的天下截然不同,他們隨他征戰了八年,得到的卻只是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也許自己也不能落葉歸根,那就隨他們去吧!他們是平常人,沒有君王的愁,如果可以項羽也會出逃,去做一個平常人,但自己不能,這裡萬千人的生命都交給了自己啊!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能放棄,就因為他是君王,君王有君王的職責,有自己的人生。但士兵不一樣,他們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也許是活着就會快樂吧!這一生中他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在這臨死之際就算是做一件好事吧!以此微不足道的施捨來彌補這缺憾的人生吧!
如今自己也算是了無牽挂了吧!該走的走了,不該走的也走了,該死的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而自己只有一死,只欠一死了吧!生活給了自己很多,而自己卻沒有去珍惜,是雄心、野心蒙蔽了雙眼吧!自己看不到未來了,也忘記過去了啊!
天逐漸亮了,漢軍的馬嘶聲劃破了天際,項羽拔出了那把沾滿獻血的青銅劍,此時此刻他覺得這把劍是多麼的骯髒,他想嘔吐,但他不能,因為他明白自己是什麼,他有上天為他規劃的人生,君王從來都不是為所欲為的,君王也從來不會有自由,這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死從來都不是一件難事,有這把劍就行了,但這天下誰都可以這麼死了而自己不行,自己肩負着這個早已陌生的天下,在這裡仍有千萬人的性命攥在自己的手裡。他是錯了,坑殺二十萬人後,他就明白,死一個人很簡單,但他死後的殘局不是別人能承受的,所以即使他罪該萬死,也不能死,而他要帶將士們回江東,待他們回家時,他就可以以死以謝天下了,謝那些被自己扼殺的亡靈了!
項羽將劍指向了如潮水一樣湧來的漢軍,用他那早已在現場中喊沙啞了的聲音大喝“殺……”,箭林彈雨中,他們竭力廝殺,但這比他的心情卻是無比的沉重,他需要發泄,需要安慰,需要殺、殺、殺,雖然他已不喜歡殺戮,甚至是厭惡了……。一路的廝殺,隊伍衝散了,還有多少人?報大王,尚有二十八騎。二十八騎,夠了,他笑了,笑的那麼豪邁,笑的那麼苦澀,誰都心知肚明是農夫欺騙了他們,民心盡失,這回是真真切切的地敗了,敗的一踏糊塗,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江邊一舟近了,‘將軍上船,此處只小將有船,望將軍速回江東,為後再圖,再謀天下!”“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生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舍,籍獨不愧於心乎?我起兵至今八歲有餘,身七十餘戰,所當者破,所擊者服,未嘗敗北,雖霸有天下,然前有志士投敵,后又農夫錯引道路,民心盡失,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我項羽是一介莽夫,軍前衝鋒餡陣,以一抵十,坐鎮營中,出謀劃策非羽所能及也,而今只有一死以謝天下了,也許這才是羽最好的歸宿了吧,而今才明白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
黃昏,烏江,一代梟雄緩緩倒下。血月殘陽融為一體,落日下的眼眸存有深深的不甘、遺憾與愧疚,而誰知,那卻是一份釋然呢?一江之隔便是楚地,而他永遠也會不去了,也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就讓自己一直望着那令人神往的楚地吧!
項羽是失敗了,他的天下太狹隘了,他的天下僅限於主宰,以自己的方式來規劃天下,最終他失敗了,這就是天下,因為,天下從來就不是一下人的,它是天下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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