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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里的剃頭鋪

手機:M版  分類:散文隨筆  編輯:小景

村寨里的剃頭鋪 標籤:裝在口袋裡的爸爸

  佇立的三座小山,把公路分成三條,呈“丫”字型向三個不同方向延伸開去,消失在漫漫的山野中。山下的幾十戶人家,想是圖交通的便利,一律將房子建在公路兩邊。小山下的村寨,全是木頭構成的房子,清一色黑色瓦背,在風雨陽光中裝點着這寂寞的曠野。行人眼中,那個呈電扇葉片一般的小小村寨,形狀上倒也別具風味。

  村寨三座小山下是層層的梯田,倘若趕上春季從此處路過,相信所有人都會驚嘆此處風景的優美。近人家的田中,全種上油菜,滿田滿田盛開着金黃的油菜花,安靜躺在小山斜坡上的梯田,則被精明的山裡人種上各種果樹,桃樹梨樹李樹的枝頭上綴滿各種顏色的花朵,紅色、黃色、白色、這兒一團,那兒一簇,相互擠壓,喧鬧着這個美麗的季節。在這個村寨中,油菜花果木花層次又是那麼的分明,它們各自佔據自己的位置,或高或低,或濃或淡,彼此相互裝點,相映成趣,寫意一份自然中的熱烈。閉上眼,張開鼻翼,那漫步在空氣的花香,鑽入肺腑之中,着實讓人難以自矜。

  村寨之中,生活着些樸實得無法再樸實的鄉民,只是寨子東頭剃頭鋪里的那個女人有些例外。

  店子內的女人,身材豐滿美妙,原本生活在大城市中,據說是瞧上這裡的一位俊俏小伙,不顧父母反對,不遠千里,心甘情願地跟在小夥子屁股後面趕來。她來了,也把城市的風情帶到了這裡,燙一頭亂蓬蓬的頭髮,鵝蛋臉上上胭脂,那雙卧在葡萄樣水靈靈眼睛上方的眉毛,也被她用黑炭筆描成標準的柳葉,她春天穿弔帶,冬天穿裙子。她的到來,無疑成了一顆炸彈,小小寨子里一時炸開了鍋。自然,她也就成了村民們飯後茶餘的話題。他們說這女子,細皮嫩肉,沒吃過苦,不具備農村人的勞動習慣,咋養得活,還說她終究是耐不住這種苦的,過陣子還是會跑掉的。男子的父母心裡也為此咯噔,為了不耽誤兒子前程,讓兒子早日脫離苦海,雙親看兒媳時時都不順眼,擇那城裡來的兒媳從面前經過時,他們罵雞罵鴨,罵桑樹罵槐樹,想把那丟人現眼的兒媳罵走。那兒媳似有不懂,走至面前,滿臉可人的笑容,親親熱熱叫爹,親親熱熱叫娘。幾天下來,叫得他們再也不好在兒媳面前使臉色,也便只好聽之任之,裝作眼不見為凈的模樣。

  一年後,城裡來的女人沒有如鄉民所說那樣,她不但沒有跑掉,相反,還毫無顧忌地生下一個胖嘟嘟的小子。滿月,她和丈夫一道走出,在自家的屋子旁邊蓋了間小小房子,充做門面,掛上鏡子,放上發剪、梳子、剃刀,干起了理髮的營生。眼中的她,碰到來理髮的鄉民,站在鏡子前面滿臉生動笑容,坐下,開剪。一段時間下來,眾人發現她擅長剃各種髮型,男式大小中圓頭、平頭、毛式大背頭、幾十年不變的板寸髮型,在她手下三下五除二皆可完成,利索精幹。他們亂蓬蓬進去,平整整出來,在人面前精神煥發。女式蘭花、碎發、披髮、以及時下流行的各種髮型,她也能手起剪落,提起電吹風,左邊摸摸,右邊揉揉,順利完成。女顧客走出店子,不論何種臉蛋,有了髮型的映襯,格外嫵媚生動。鄉民眼中,那女子理出來的發來有模有樣,想可能是她見多識廣的緣故,心中便對那女人充滿尊重。加上女主人賢惠,大人小孩全都樂意往裡面鑽。剃頭的,刮鬍須的,閑談的,整天滿滿一鋪子,人氣很旺。

  人言就是最好的喇叭,發理得順當,不少距離此處不遠的山裡人聞聽消息,也抽空趕過來理頭髮。一來二去,人便熟悉,那些趕往城裡賣桐油賣花生賣蘑菇賣核桃之類的山貨的鄉民,見女主人賢惠,全毫無顧忌地鑽進鋪子等車。起身之時,自不會忘記留點蘑菇、核桃之類的山貨下來,讓女主人閑余品嘗。回來,也不忘鑽進鋪子閑談一陣,他們在眾人的眼光中展開演說,說是過鋪子一路,有了女主人理的發,人走在街上便不顯得土氣,多了些鄉里人的自信,步子邁得大些,腰板子挺得硬些。說得聚集在店子里的鄉民哈哈大笑。

  去探望岳母的路途之中,路過村寨,我走進店子,真實地領教過她的手藝。

  剃功算她一絕。鏡中的她手持閃亮剃刀,彎下腰肢, 細長手指持刀柔柔落下。她先用刀背在我後頸處長長一刮,夏日裡,那讓人愜意的涼意直接鑽入皮膚,退去身上的燥熱,讓人十分享受。爾後,她翻過剃刀,俯着身子,睜着大大的水靈靈的眼睛,開始她的藝術表演。她的手臂在我肩背上方輕輕擺動,看那模樣,似在繡花。手上剃刀的刀口在我後頸皮膚上輕輕移動,恍若一條蟲子爬過,麻麻酥酥,那份愜意,難以言說。片刻,由后至前,剃刀移至臉龐,還是那雙柔柔的手,持刀在我鼻樑兩邊輕柔地鏟削,在眼皮上輕巧地刨刮,動作柔和而優美。剃過臉龐,她略微蹲下身子,滿臉微笑,伸手捏住耳垂,輕輕下拉,不經意間,刀尖往我耳朵里鑽。驚秫,待我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她手中的剃刀已經在我的耳窩子里轉動,細微聲響,似有似無,若即若離,讓人癢中透着爽。刀尖離開耳朵,耳內頓時變得清新開闊起來。風鑽進耳內,嗖嗖着響,整個人若處二月之春的早晨,渾身清爽,氣脈通暢,平日里聚集在五臟六腑內的濁氣,瞬間不見蹤影。

  同女主人交談,問她為何捨去大城市快樂舒心的生活,甘心跑來鄉間。她滿臉動人微笑,說是“上了那男人的當”。聞聽,我不禁快樂起來,心想,原來,生活的美妙,還可用“上當”一詞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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