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在靜夜下

　　原本一直讓我煩惱的校運會結束了，但它真正到來的時候，內心卻平靜得如淡夜的水中鏡。

　　之後，在完成駐守大本營的任務后，我乘着車，透過一兩點餘光，一排排的白樺樹不斷地向後退，學校變得越來越小，視線的方向，望不到盡頭。心漸漸變得平靜起來，它可以帶着滿足和歡笑走。這兩天過得太快了，這是此時的我一直認為的，但過去也同樣太快了。

　　車正穿過了水聲嶺，暮色降臨，冬日的天總是很快就黯淡，但仍從樹林里閃着金色而微茫的光，縹緲地凌亂在山道上，空氣瀰漫著懷舊的時光，山谷的風悠悠地飛升，穿插在承接着如痴如夢的晚露。我也思緒着，車過一行路痕，時間劃過一道淚痕。我又來到了這裡，曾經跑步的終點站。四周變得寂靜，曾經的樹在佝僂着看着大地，飄葉落在了小橋，流水；水依然清如許，可那時候的水已不是那個時候的水；水岸，翁翁鬱郁的岸邊草拂着水面，浪花淺淺地濺起回憶，然後又消逝；兩岸，麥黃的稻穀已不見了，只剩下微微泛黃泛灰的稻根在落日餘暉中悲涼地凋謝，但凋謝的，不只是稻根，還有執着。

　　那時候的汗水還會有誰知道？八個人的執着還會有誰記得？八個瘋子，八個傻瓜，摸着黑在四公里大道跑着，說著，笑着，鬧着。看着山邊的太陽，陽光一點點，一束束地散在每個人的身上，在冬日裡很暖和，不覺得心生一種感觸，一種親和大自然的感覺。空氣微涼，含着枯葉的味，留連於陽光的懷抱中。行走在路的邊道，輕輕地撫摸仍然綠着的葉痕，柔軟而細膩的觸覺，接觸着那冬日的美好，迴轉着昨日的曲，以往的事。

　　靜靜的夜，忽然又想起校運的事，想起班上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畫面。我想起他們的執着，重彩的濃墨揮灑在這一刻，視線罩上了白霧，在朦朧中的美，這是他們的美，和另一個他們的愛。風中弧線，鏡中水月，霧裡看燈花，雖然虛幻，但心靈又何嘗不是？即使是一滴汗，一滴淚，一滴血，一聲吶喊，也能在這個平凡的時代畫上不平凡的音符，旋律。信念在萌芽，執着的信念在萌芽，在他們的身上，我似乎又看到了什麼。

　　我的四周始終很靜，靜得讓人忘其境。明明空靈的夜色下有着潺潺的流水，不知名的蟲也在叫着，沒有沉默，也沒有瘋狂。我也喜於這樣的靜，沉浸於其中。似乎，心靈回到了過去，又到達過未來，看到現在的我，遺失了什麼？但我在靜中找到了我所遺失的東西，我看到了昨往的事，未來的事，我看到水中鏡如深邃的眼睛，在洞穿自己。

　　微涼的夜，霄間殘光，落余大地，樹靜靜地守望着，枯葉凌亂地落入塵土，水沒有濺起波痕，岸邊草埋落在夜幕，不知名的蟲沉默了，大路上悄無人影，夜的笙蕭幽幽揚揚地到了遠方。

　　在靜夜下，不知覺的，已是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