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失眠

　　作者/副總統

　　記得聽人說過，失眠的滋味很難受。從小到長這麼大，我沒有失眠過，所以沒有失眠的體會。但是，不久前，父親被查出重病的噩耗卻狠狠地刺激了我的神經，深深地傷到了我的內心。拿到化驗和分析結果的那一剎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幾乎全面崩潰了。無語！無奈！無助！

　　看看時間，該睡覺了。可是，人躺在床上，而我的眼睛卻怎麼也閉不上。即使努力把眼睛閉上了，而我的大腦卻還是清醒的。不只不覺中，我又想到了親愛的父親，想到父親的今天，甚至也想到了父親的明天！明天，明天，父親的明天會怎樣？我不敢再繼續往下想！於是，我的淚水總難以擦乾。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最大的優點是善良和勤快。不論是當幹部的時候，還是退休以後，只要別人有求於自己，父親都會不遺餘力，出手相助。就在父親住院的前一天（是星期天，我正好去勸父親入院檢查。先前勸過幾次，父親都沒有同意。），還替鄰居家的嫂子挖了放蘿蔔的窨子。因為此前，嫂子並不知道父親的病情，又因為挖窨子是力氣活，嫂子干不動，所以，就問父親能不能幫忙。父親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早飯後，父親對母親和我弟弟（是我打電話讓他請假回家，準備陪父親一起看病的）、弟媳說，“愛華讓我替她挖個放蘿蔔的窨子。你們趕快收拾一下家裡，然後也都去幫忙吧。天要冷了，今天上午咱們幫她把蘿蔔收了。”說完，父親就扛着鐵杴出門了。

　　我趕到父母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鐘了。我從老遠就看到了勞動中的父親，母親、弟弟和弟媳都在蘿蔔地的另一頭拔蘿蔔呢。後來才知道，嫂子當時去鄰村小學接孩子去了。

　　我連續叫了好幾聲，父親才聽見。我看見，父親滿頭大汗，只穿一件襯衣，前胸和後背都濕透了。父親說話的時候，聲音稍微有些沙啞，我感到有些難過。

　　父親說，“沒事，嗓子有些發乾，喝點水就好。”接着又繼續干起活來。我沒說話，站在那裡，直到父親挖完。這時，母親、弟弟和弟媳也幹得差不多了，於是，父親招呼她們先回家，做飯吃飯，下午再繼續干。

　　午飯後，我就回城了。父親來住院的那天，我聽弟弟說，他們和嫂子忙了大半個下午，最後，在弟弟的堅持下，還把我們自己家的一點白菜也收了，一直忙到太陽落山（父母哪裡知道，其實，弟弟是在為第二天甚至以後行動做準備了。）那一天，父親累得夠嗆，感覺嗓子更難受了（父親一直認為自己可能得了咽喉炎，哪裡知道第二天的檢查和兩天後的化驗結果竟然是……呢？！）

　　父親特別愛乾淨，做事一絲不苟，而且特別勤快能幹。要說起父親的勤快勁兒，除了我們自己家人知道以外，就連鄉里鄉親，親戚朋友們也都知道。

　　平時，母親做飯做菜，料理家務。但是，每到多發病季節，作為醫生的母親就忙多了，而且越是飯空，事就越多：打針的，拿葯的，還有治療外傷的；有老病號，也有新發的病號；有老人，也有孩子……所以，很多時候，母親都要走街串巷，親自上門服務。這樣一來，父親就要分擔一些家務。

　　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做的麵條和水餃都特別有名（我的手藝都是父親交教給的）。此外，挑水、刷鍋、洗碗、打掃衛生等都是父親經常乾的事。其實，父親的工作也很忙，但是，沒有辦法。從年輕到現在，從頭到腳，父親自己的衣服鞋襪等都是自己動手洗刷。母親對此也跟父親說過多次，而父親卻說自己習慣了。

　　年輕的父親漸漸老了，出毛病的時候增多了。2006年冬季，父親先是在泰安做了靜脈曲張手術，2008年到2009年連續兩次腦梗發作而入院治療。現在的父親，臉上的皺紋多了，頭髮和鬍鬚都花白了，腰桿也不那麼直了，腿腳慢了很多，聽力也不如以前好了，反應也不如從前快了，……

　　蒼天無眼啊，我這麼好的父親，為什麼老天還要他再得這樣的病來折磨他呢？憑什麼懲罰一個如此的好父親！？我不能理解，其實，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父親患不治之症的事實！憑什麼！？為什麼？！

　　父親的形象總是在我眼前和腦海中浮現，尤其是想到可怕又可惡的病魔又在時時刻刻威脅着父親的生命，叫我怎能不心痛！叫我如何能吃得下或睡得着呢？！

　　失眠了，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而且，一連幾天，我都在反覆品嘗和體味失眠的痛苦，並且遭受着與親人感同身受的病痛折磨。失眠很痛苦，可是疾病帶給親人的痛苦又何止於此呢？

　　但願所有的人都遠離病痛，願所有的人都能安然入睡。好人好睡眠，好人好夢！

　　——2011年12月10日于山東肥城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