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店裡

　　假期，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字台上的綠蘿大約因是少了陽光的緣故，低垂着葉片，發了黃，打了捲兒。也是懶懶的，了無生趣。無所事事，所以閑散，閑散至心中荒蕪，像浮於老牆上的蒿草，在冬日陰鬱的空氣里瑟瑟。下午五點，決定抖擻下精神，去書店打發走這些惶惶然。

　　不知道書店幾時打烊，所以出門時也只是抱定了能出去走走的心情和狀態。小年還未過去，空氣里彌散着依舊的年味兒。對於過年，是早已失去了興緻的，也只是年前的清潔與年三十下午貼春聯的時刻，心頭會躍上些興奮。至於放炮，更是了無興趣。兒子更不喜歡炮聲，他小小的心靈里已經認定，“放炮的都是討厭鬼！”對於他的這種認定，我是持肯定態度的，讓我少了很多擔心。勇敢是來自內心的，與放炮無關。所以，我們只是在除夕放上一掛，算是應景罷了。

　　來往間，各色的人群穿梭於霓虹的流光溢彩，煙霧繚繞地展開了暮色的景緻。慢慢漲起的夜幕，被流離的燈火渲染地也不再那麼純粹，平靜，像是隨着人間的煙火，也惶惶然起來。半明半暗，半濃半淡。眼前晃動着的熱鬧，好像差着幾分真實，更像是一種疏離，彷彿宇宙洪荒，時間無涯。

　　書店還在營業，一直至晚九點，精神隨之一陣。溫暖！從寒冷中躍入被暖意環抱的感覺，心下升出的是最單純的幸福啊。這個地方時常光顧，曾在此買到心儀已久又難尋覓的書，並由此對這個地方心生好感，每次來這裡，總會覺着安靜而妥帖。

　　隨電梯上樓，新出版的，暢銷的書籍總是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這些書的裝幀真是精美，色彩，字體，圖案，匹配貼切，如一張張俊俏的臉兒，脈脈地含着情，靜靜地等待着經過的人們，駐足，翻看。她們盼望着一種眼神，與情人邂逅般的眼神，彼此鍾情，眼波流芳，眉間心上種下印記，無以迴避。食指逐一滑過封面，拿起，翻看。展台上有很多新銳作家的青春作品，看書名和封面裝幀，大多都與情愛有關。愛情，關乎情愛的辭章千百年無絕唱，唱響詩三百，歌隨清麗詞。寤寐求之也好，鐘鼓樂之也罷，淑女的窈窕，君子的好逑，演奏出一幕幕動人，凄美，艷麗華章。愛與歡喜，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有時會好過自由，或許也會好過生命。

　　佩服這些作者，能夠完滿地講述一個故事，百轉千回的情節，說得出開頭，也講得到結尾。我是不行的，經常是連一個完整的故事都很難複述得出。即使再怎麼喜歡的一本書，一個情節，介紹給人的時候也只是說一個“好”字，隨後再肯定地加重語氣：“很好，你看看吧。”所以，我寫不出帶有情節的小說，曾經也嘗試過，但總是想得到開頭，卻猜不到結尾。簡單地翻看了幾本，這樣的大部頭書，是適合開着床頭燈慢慢讀的。對於小說，我買的很少，也就是些情節，跌宕，起落，自喜或自安，讀完了，想象也就停下來了，時間久了，消散開了。所以，我很少買來，大多是借閱刊登在一些期刊上的小說。有很多小說都是在這些期刊上首發，然後又出了單行本。看到了慕容雪村的《中國少了一味葯》單行本，曾在《當代》中讀過。只有那部小說，我找了好久終於如願，買下，放在床頭。《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築草為城》。歷史，戰爭，男人，女人，愛情。被情節感染，為人性折服。

　　在一個展台上看到了倉央嘉措的情詩。這段時間在很多地方都看到了這個名字。“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裡，不來不去……”這情詩是很美，美到空靈，美到無涯。可處處都拿來用，處處都拿來念，再美的東西也就失去了原本的靈性，該如煙的，就該飄渺着而去。

　　轉向散文專架，還是這樣的書適合在書店裡伴着背景音樂展開來讀。此時的背景音樂是一支我很喜歡的英文歌《theshow》，唱得很輕，伴奏也很簡單，節奏很明快。這支歌幾乎伴着我完成了一段時間的創作。然後是《therose》，也是伴着我作畫時的一首。此刻的心情很好。翻開畢淑敏的一部書，我曾經很喜歡的作者。但新近看到的幾篇她的文章，其中的啟示性太強了點，站在一定的高度，告誡世人該如何去做。總是冷靜和無比的先知，會讓人厭煩的，尤其是女人。在一本名為《最美的散文》里看到了一篇巴金懷念蕭珊的文章。夢裡，老人憶起妻子，她迴轉頭的模樣，心中憂愁眉間凝成“川”字，連同當年他在蕭珊照片上寫下的“人生得此知己足矣”。這才是愛情啊。那些華麗辭章在老人樸素的字跡中只能黯淡無顏。讀了篇林徽因的散文，這樣的女子是世間難覓的，她的靈性躍於容顏之上，熠熠地閃着光。曾經的電視劇《人間四月天》，周迅在其中的表演太單薄，令人失望。

　　專業書的架位在第三層，鋪天蓋地的藝考指導叢書，令人厭惡。前段時間同事的女兒要參加專業課考試，在一個畫室里學了一段時間了，但總是不得要領。在我這畫了幾天，進步很快，考試中發揮地也很不錯。有朋友讓我帶班，這個領域中的利潤還是很豐厚的。但我提不起興趣。會有很多錯綜複雜的事情撲來，而我又是懶散之人，況且目前我還是要把心思都花費在兒子身上。這樣的事情暫且擱置吧。翻看畫冊，閻平，夏俊娜，很欣賞的畫家。以女性的視角來審視面對人生，用色彩來堆砌，筆觸大膽奔放卻又表現出女子天生的細膩情感。邊看邊想，想着自己的不足，技法上的，性格中的。書架上還有我喜歡的梵高。那是生命的創作，毫無功利，所以成就。恰巧，背景音樂放出了一首《Vincent》，太貼合我的心緒了！這是首獻給文森特。梵高的歌曲，只有簡單的吉他伴奏。“starrystarrynight……nowiunderstandwhatyoutriedtosaytomeandhowyousufferedforyoursanity……”文森特，這個世界根本配不上生命如你般燦爛的一個人。

　　累了，不想寫了。

　　三個小時的閱覽，好像是近段最有趣最飽滿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