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走好

　　野狗，走好 文閑/蟬

　　狗，哺乳動物，犬科。據查，狗和狼本同祖，原是很兇殘的動物，后經人馴養始分化成現在的一種家畜。在狼狗分化的過程中，充分展示了人類偉大的創造力。上創造人類，人類改造世界，現在的狗幾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祖先的兇殘和貪婪。在它們的頭腦里任何一種思維無一不深深地印上人類的模式。比如，狗會仗人勢，會因急而跳牆，常為獲得某種需求而表現出奴相。我們可以這樣設想，假如一條狗失去它的主人，它會不會重新找回野性自我呢？回答是否定的。

　　一天深夜，我剛入睡，恍惚間覺得自己走進了一片陌生的叢林。林子里靜悄悄的並無聲響，只有一路的陌生。看着無盡延伸的密林，聽着自己緊張的氣息，倍感陰深可怖。我加緊腳步向前走，可是渾身無一點氣力，腳步怎麼也邁不動。正萬分焦急，驚恐害怕之時，忽聽見四周狼嚎聲驟起，我腦子頓時一片空白，知道自己這一回完了。一股悲凄正從心底升起，向全身蔓延。可是過了很久，不見有餓狼撲來，心裡正慶幸納悶，於是從夢中醒了過來，這時才知道剛才不過虛驚一場。在這現實與夢境還沒有完全分清的狀態下，我推開窗門，只聽見外面群狗狂吠，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剛才的夢境。

　　窗外，遠出昏黃的路燈下面，有五六條狗正把另一條狗按在地上撕咬。被咬的那條狗，在群狗的聲勢下，早已沒有半點抵抗，只是無奈地本能地偶爾回頭竭力吼一聲，那吼聲在群狗面前是那樣蒼白無力。於是它便瞅準時機，夾起尾巴逃串，遂又被群狗撲倒，撕咬……

　　此時，附近的街巷、村落，也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這些叫聲劃破凝固的夜空，彷彿千軍萬馬奔騰而至，一路殺聲震天。這種氣勢，別說是一條落魄的狗，就連已經清醒的我也覺得害怕，整個世界好象一下子全屬於那些肆無忌憚的群狗了。

　　我想，這條被欺凌的狗，應該是一條找不到家的野狗，不知何故失去了主人的關愛，才遭此大難。從它羸弱的身體可以推想它決不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無非是失去了主人的庇護，於是乎無人勢可仗，驚慌和飢餓迫使它偷添了哪只溫順的家狗的碗盆，或是在哪裡用異樣的目光偷覷了哪個可愛的傢伙而禍從天降。此時，它心中的後悔可能早已被嚇掉，剩下的也許只是憤怒、悲哀和無奈……

　　一條狗會表現出溫順，十條狗會表現出張狂，一百條狗在一起就會表現出兇殘的野性。但這一切都必須是有人勢可仗的狗，可是對於失去人勢的野狗（其實它也不成為狗，更不是狼，它只是人類文明的一種悲哀。）來說，永遠也不會擁有溫順，更不會是張狂和兇殘，只會永遠惶惶不可終日，到處逃避，到處被欺辱。

　　後來，也不知是眾狗咬累了，還是覺得欺負一條不作反抗的野狗有失身份，那隻野狗終於有機會掙脫而逃掉。可我卻久久陷入剛才的兇險中而不能退返。

　　夜很深了，遠處偶爾又傳來讓人心驚的狗叫聲。我想那條倒霉的野狗該不會又得罪了哪位？不！決不會！它一定找到了一個寧靜安詳，無須提心弔膽，屬於自己的地方了吧。

　　我在心裡虔誠地祈禱：野狗，你走好！

　　二零零一年二月創作於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