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遠

　　2008年的秋天，小城的雨水似乎比往年都要多，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北方的這個季節一旦碰上雨天，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早晚的溫度更低，在這樣一個陰雨綿綿的季節，我一個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自療傷，獨自揮發。

　　回到小城已經快滿兩年時間了，一個人的時候，抬頭看着天空，彷彿是在尋找着什麼。在漸行漸遠的路上我們似乎都丟掉了太多的東西，尋找有時候只是一種簡單的自我回憶，自我安慰罷了。父親離開已經半年多了，很多話，很多事，很多思念和悲傷似乎都還沒有準備好怎麼用文字去感懷。

　　我叫高遠，今年27歲，供職於小城的一家醫藥公司，每天早上8：00上班，中午休息2個半小時，下午6：30下班，經常加班，月薪不到3000.而這對於很多像我一樣從外地回來的所謂的大學生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至少我還有這麼一份相對比較穩定的工作，工資雖低卻月月可以準時到賬。我的很多同學，讀了很好的大學，畢業在外地工作幾年後又回到小城找不到工作的人比比皆是，這早已經不算是什麼新鮮事了。我們就是這麼苦逼的一群八零后，每個人的青春里都充滿了迷茫，充滿了無奈，站在生活的高牆之下，發出一聲聲悲傷而悠長的嘆息。

　　半年前，我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一個有過婚史的女人，她是一個四歲小孩的媽媽。也是我們公司老闆的小姨子，一個很吸引男人的女人吧，我們自然而然的開始，都很努力的關心着對方，我們都是有故事的人，都太渴望一個溫暖的人給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我們都曾失去過彼此的愛人，因此我都太過於害怕失去。我忘乎所以的去對待這份很多很多人都並不看好的感情，我想着法子給媽媽做工作，給家人做工作，讓她們接受我未來的愛人。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我從未看過的電影，一起逛街，一起聽歌，一起去看望生病的同事，一起帶她的小孩玩耍。她還特意給我們買了情侶衫，我們每天晚上都會打很久的電話，每天早上我都會準時接到她打來叫我起床的電話，其實我自己每天都有自己上鬧鐘的，可是我依然會等着她的電話響起，不管任何時候我們牽在一起的手都是握得緊緊的，我們從未想過要放開，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們攤開手掌，發現我們右手的掌心都有一個隱隱的痣，我們欣喜若狂，以為這是上天註定的姻緣。最後我帶她去了我們家，而後計劃着中秋節的時候去她們家。我們一起計劃着以後關於我們兩個人生活的點點滴滴，在哪買房子，抓緊時間考駕照買車，生個女兒，周末的時候較好要好的同事來家裡吃飯，一起郊遊，等等等等那些美好的小日子……

　　那個時候的我窮的一無所有，上班幾年，故事分分合合，沒有存款，沒有積蓄。從父親患病到離開，我們基本上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好在父親有公職，在他離開後有一些補助，用來償還了他生前看病所欠下的債務。每次她坐在我單車後面的時候，總是用手緊緊地護着我的胃，因為我腸胃不好，容易受涼。而我也樹立了很久都未曾有過的強大信心，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讓我們過上好日子，我報考了駕校，打算年底的時候買輛車，至少讓我們在下一個寒冷的冬天不再在單車上迎接風霜。他們家條件很不錯，從一開始我最擔心的並不是她有過一次婚姻，有一個小孩，而是擔心這種門戶不等會給我們今後的生活造成很多不便。我知道我跟她的結合，在很多人眼裡，尤其是在很多同事眼裡我也許是貪圖了她們家的榮華，我選擇了一條走向生活的捷徑。而我自己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們高調而熱烈的相戀着，我告訴她“愛，要大聲說出來”我保持着從未有過的熱情每天對她說著我愛你。她也用她姐跟姐夫的創業故事不斷激勵着我。我想如果我能有所作為，那麼肯定有這麼一個好女人永遠站在我的背後。我計劃着開始戒煙，攢錢，給她買結婚的戒指，籌劃着給她一個難忘的求婚場面……

　　而這一切卻都在那一年七夕情人節那天化為一場泡影，那幾年我所有的節日都貌似被詛咒過一樣，每逢大小節日，總會給我的生命一個難忘的刻痕。2006年的清明節我跟相戀四年的前女友之間的所有故事都畫上了句話。而這次更是特殊，直接選擇了情人節。情人節那天我背着她讓花店送了她一大束漂亮的藍玫，而她表現出來寵辱不驚卻深深刺痛了我的內心。我知道一定是哪裡出問題了，她的沉默，她的不聲不響，對我無疑都是一種更加深刻的煎熬。最後在我再三的追問下，她告訴我她爸有天晚上喝了酒和她談了幾個小時，之前老人家對於我們之間的事情並沒有明確表態，那晚他爸告訴她“你給爸爸丟人了”……

　　我承認，當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內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而她爸的這句話正中我的軟肋。雖然自己的內心很受傷，可我依然鼓起勇氣問她“那你是怎麼想的，你還想不想堅持？”而等待我的是她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於是我只能接受這樣一個像笑話一樣的現實，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我的家人，朋友，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媽媽去解釋，我內心沮喪而迷茫。這種感覺像極了一個溺水許久的人，好不容易岸上伸出一雙 ，自己奮力遊了過去，等快到岸邊的時候，那雙手又莫名的消失了。於是只能無奈的告訴自己，原來只是虛夢一場……

　　再後來，我又爭取過幾次，跟她設法溝通，可是最後我發現這一切都已成枉然。於是選擇了放手，真正的放手。我知道剩下的日子裡自己的生活一定將很不好過，但生活依然還得繼續。我想過辭職，想過離開，可是離開了我又能去哪裡，我首先得靠這份工作養活自己。尊嚴在嚴酷的現實生活面前顯得是那樣的蒼白而無助。所以我選擇了繼續留下，苟且偷生也好，隨遇而安也罷，有些選擇其實是沒得選擇。

　　駕照考取的還算比較順利，拿到手的時候已是十二月份了，我自己攢了一萬，媽媽和姐姐各資助了我一萬，我花三萬塊錢在朋友的幫忙下買了輛二手菲亞特。雖說是二手車，不過車況不錯，外形也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一月份的時候我申請的政府公租住房也下來了，這下自己一下也變成了有車有房一族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間，漸漸地對生活的又燃起了信心。找同事朋友幫忙，將我六十幾平的小居室收拾的僅僅有條，完全是按照自己籌劃已久的風格裝扮出來的。每天下班回媽媽哪裡吃了飯，沒事就回自己的家裡獃著，音樂，咖啡，煙，書，電腦桌這一切構成了我簡單而又滿足的一切生活。偶爾也寫點東西，偶爾還能在某些網站雜誌發表一些。幾個月時間過去了，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工作中我們偶爾還是會產生交集，彼此都是客氣而又敏感的盡量避開對方，記得我們最後一次打電話，說到最後她在電話那頭哭了，我一個沒忍住來了一句“我會等你一年的，你可以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很多時候我都對自己這個無理由的承諾懊悔不已，呵呵，緣由我想已不用細表了。

　　我相信每個人的成長曆程都是一個充滿故事的過程，我曾聽到過、看到過很多個不同版本的愛情故事，他們或年長於我，或年幼於我。情感的歷程其實是最考量一個人心智成熟的最好東西。沒有愛情的青春那不叫青春，沒有愛情的人生是極其可悲的。可是愛情帶給我們的卻是五味雜成的感覺，你想擁有愛情帶給你的甜蜜和美好，貪戀青春荷爾蒙帶給你無可替代的歡愉，你就應該做好它帶給你的失望，欺騙，謊言，痛苦，甚至是折磨。

　　“我並不想假裝堅強，其實偽裝起來的一切像極了皇帝的新裝，只是一種自欺欺人罷了。我本就是一個愛的認真，愛的執拗的人，緊緊地關上情感的門，可一旦打開，便是奮不顧身。

　　傷心，難過的時候依然會把自己交給自己，一個人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聽傷感的音樂，流自己的淚。愛得熱烈，哭得毫不虛偽。然後收拾起心情繼續上路，忍受孤獨，享受孤獨，我想我的這種孤獨也是很多人所羨慕的，想學也學不來的。”

　　這段文字記錄了我那段時間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27歲的同齡人大多都已成家立業，而我的生活依然如故。那段時間我拚命地加班，閑暇的時候拚命地看書，我成了小城裡幾家書店的常客，讀劉同的書，讀韓寒的書，讀村上春樹書。也偶爾的看電影，一個人連着看幾個小時的電影。我得感謝書籍和文字，讓我在每一段人生難熬的階段都找到了真正的慰藉，沉靜了我的內心，找到了一個情感宣洩的出口。

　　時間是一劑治癒情感創傷的真正良藥，在不知不覺中時間的腳步已經快走到了2008年的尾巴上，而那時我已經擁有了很多新的東西，我有了車子，有了房子，有了自己嚮往已久的新的生活。我的內心寧靜而平和，只是關於感情我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說實話我是不敢再走近它了。加上我和之前那位相戀四年女友分手后其他幾段短暫的感情，我貌似已經成了一個愛情故事裡的笑話，愛過很多人，卻終是無果而終。同事們都笑我太花心，可是我知道自己並不是那樣的人。家人說我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穿什麼鞋了，說實話，是的，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找什麼樣的人來做自己的另一半了。徹底迷茫了，我也曾深深的反思，最後我發現我的身邊很多人都和我一樣，他們相親的對象遠遠高於我。最後我心安理得的得出一個結論，其實並不是我自己錯了，而是我的大衣穿錯了……

　　圖文-零下一度，一個青年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