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家·親情

　　十歲那年，爸爸媽媽將我留在了農村的奶奶家。

　　奶奶家的廚房和大多農村人家的廚房一樣，灶台是磚頭砌成的，外面抹着一層微黃的石灰。灶台有三個爐膛。斜插進天花板的煙囪，在日復一日的煙熏中罩上了一層黑色。無數個傍晚，爺爺都會提着斧頭走向村后的小山，砍來一捆又一捆木柴，劈碎了堆進灶台後面。秋收后，爺爺奶奶從田中背回金燦燦的稻梗，放在屋后晒乾當柴燒。

　　記憶中，奶奶家的廚房，一直瀰漫著飯菜的香味兒。每天早晨起床踏進廚房，拿杯子從爐膛里舀出熱氣騰騰的開水洗漱。此時，奶奶會為我盛好粥放在那張記錄了無數年月輪迴的八仙桌上。下午回來回到房間做作業，直到奶奶在樓下呼喚我吃飯的聲音……就是在奶奶家、在那個古舊的廚房裡，我度過了七年中大半溫馨的時光。

　　7年後，爸爸媽媽回來了，在縣城開了家超市。廚房和卧室是店面和天花板的隔斷，很小、很窄，也很壓抑。每周五回到縣城家，我首先衝到廚房裡找正做飯的媽媽，看到媽媽滿臉的欣喜：“乖女兒回來了！”我站在媽媽背後，看見那些油煙肆意地爬上媽媽的臉頰，藏在那些細細的皺紋間。聽着媽媽在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每周回去必然重複的那些話，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當初生我的時候難產、轉眼這麼大之類的。我不由自主地揚起笑容，可是眼角卻是控制不住的淚光。

　　我想有一個廚房，一個可以用天然氣的廚房，讓爺爺奶奶不用再拖着年邁的身軀上山砍柴下田割稻；我想有一個廚房，一個乾乾淨淨的廚房，讓媽媽不用每次燒飯弄得滿手滿臉的油煙；我想有一個廚房，一個寬敞明亮的廚房，讓我可以每天起來就為我親愛的家人做出美味營養的早餐。

　　是啊，我想有一個廚房，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中的廚房。

　　現在在學校很少回家，很少再嘗到奶奶在碳灰里埋熟的那種獨特的飯香，亦很少再嘗到媽媽燒的可口的菜肴。每天在學校里打轉，吃飯彷彿成了例行公事，而不是家中期待的一件快樂的事。食堂的飯甚至不如外面的快餐，用90度的開水泡的半熟的方便麵，偶爾一支玉米棒或者地瓜……這就是大學三年的伙食。常常在看書看到一半的時候、在學校漫步曬太陽的時候、下雨坐在窗前發獃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勾勒起夢想中的廚房。

　　我喜歡溫潤的藍色和白色。我希望，這兩個可愛的顏色覆蓋我的廚房。藍色的櫥櫃帶着踏實守候在牆上，白色的地板在陽光里泛着明亮而愉悅的光。

　　我喜歡烹飪和享用美食。我希望，我的廚房裡有一個精緻的烤箱和立式冰箱，一個個噴香、誘人的麵包在烤箱里漸漸發酵、成熟，一杯杯可愛、斑斕的甜點在冰箱淡淡的冷氣里打鼾。

　　我喜歡音樂。我希望，我的廚房裡有一個小小的CD播放器。做飯時，那些或優雅或歡快的音符在我的耳邊、肩上、手背調皮地舞動。

　　……

　　其實，社會這麼現實。物價日日飛漲，房價節節攀升。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我們很難擁有自己的房子，更別說夢想中寬敞明亮的廚房。

　　——可是，我依然嚮往，嚮往那代表溫暖親情的，簡單的，幾個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