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什麼剩下;二_2700字

NO。2雨季

　　時間一直向前，沒有盡頭，回憶被溫柔地上鎖。所有的事最終都將步入屬於它自己的軌道，就算是錯，也只能錯得無可挽回。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就像是深秋被雨水染紅的楓葉，美得那麼驚心動魄，卻仍逃不過凋零的結局。

　　就像是在錯的時間裡，遇上了對的人。

　　已經入秋了呢。荊澤蘭庸懶地趴在課桌上，看着窗外纏綿的雨出神。這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了，沖刷着大地，沖刷着楓葉，沖刷着河岸班駁的古牆，似乎連自己的心事也因此變得透明。

　　想着想着，竟覺得昏昏沉沉，便索性合上了眼睛。

　　盛謙轉過臉，嘴角泛起笑意。女生長長的睫毛顫動着，安靜而祥和。他轉過去，繼續聽老師上課。是有點枯燥，但你這樣也不好吧。心裡的話擲地有聲，穿破了壓抑的蒼穹。

　　彷彿是被英語老師聽到了。“荊澤蘭。”

　　睡著了呢。盛謙愛憐地看了女生一眼。真是雷打不動啊。

　　全班鬨笑。

　　老師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荊澤蘭！”

　　這樣下去可真會發火的。盛謙用胳膊捅了一下荊澤蘭。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小聲嘀咕了一句：“What’s wrong？”

　　全班再次鬨笑。

　　老師平復了一下心情。“Please answer my question。”

　　“唔，”盛謙把小抄遞給女生，“這個。”

　　荊澤蘭推開那張可憐的紙條。盛謙無奈地把紙條揉成一團。

　　“Pardon？”

　　“No problem，”老師倒也大方，“請向大家說明一下‘have been to’和‘have gone to’的區別。”

　　“‘have been to’表示去過某地；‘have gone to’表示去了某地，一般當事人已離開說話人所在的地址。”荊澤蘭信手拈來。

　　“Wonderful！”老師投來讚許的目光。

　　“Can I sit down？”

　　“Of course。”

　　女生面無表情地坐下。當目光與盛謙若有所失的眼神相遇時，荊澤蘭的嘴角勾起一股奇怪的笑意。

　　第一次的相遇，回想起來竟是那麼滑稽可笑；誰曾想到，他和她會在同一個教室上課，又以幫助偏科同學為由和她成為同桌。這樣看來，緣分這種東西還真不能以“巧合”二字概括呢。

　　呸，呸。荊澤蘭有些懊惱。自己怎麼也變成“宿命論”的調調了，什麼“命中注定”，根本是騙三歲小孩的。

　　可當她想起那晚同林蕊的那通電話時，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蘭啊。

　　——你今天沒去新華書店。

　　語氣是肯定的，荊澤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提起。

　　——不是你說不去的么。我就和爸媽去了外婆家。

　　電話那頭的林蕊似乎很委屈的樣子。荊澤蘭木然。自己果真沒答應么。

　　——我隨便問問而已。

　　——不跟你說這個了。透露給你一個超級八卦：我們班要轉進來一個大帥哥！

　　——得了吧你，又是聽哪個八卦妹講的？

　　——少瞧不起人了，我爸說的，會有錯嗎？

　　——……

　　林蕊的爸爸是荊澤蘭她們班的班主任。

　　——我親眼見到過了。真是帥到人神共憤啊。

　　——……

　　——嘿嘿，小蘭，如果我喜歡上他，你可不能跟我搶哦。

　　——我對豬哥沒興趣。

　　帥到人神共憤的轉校生……就是盛謙么？荊澤蘭再次眯起眼睛，與周公約會去了。

　　她每天晚上究竟在幹什麼呢？盛謙完完全全為女生的睡功所折服。現在這個時候，就算讓他睡他也睡不着。

　　很特別的女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荊澤蘭時的印象。

　　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越發地覺得這個女生不一般。

　　她幾乎每節課都犯困，老師也對她無可奈何——因為那些突擊問題她都能夠應付自如。她不做任何課外練習，老師布置的作業80%是抄別人的，有時甚至懶得抄，不交作業或交空白作業本是家常便飯。這個樣子的學習態度竟然在階段測試以388分的成績將第二名甩出20多分之多。並不是曇花一現，因為盛謙聽別的同學說，荊澤蘭入學以來成績一直都很好。偶爾考第二、第三，但她絲毫不在意。

　　不只是學習好。荊澤蘭的音樂、美術、電腦、歷史都很突出，只有體育算一般。

　　盛謙並不相信有什麼天才。就算是再高的智商，沒有後天的努力怎麼可能成功。

　　但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或許是她有很好的基礎供她揮霍吧。盛謙又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閃爍着。

　　等荊澤蘭醒過來時教室里空蕩蕩的。因為英語課是上午第四節，所以是一分鐘也拖不得課的。民以食為天嘛！這不，一個人都沒有了。

　　女生小聲地哼起歌來——

　　快些仰起你那蒼白的臉吧

　　快些鬆開你那緊皺的眉吧

　　你的生命它不長 不能用它來悲傷

　　那些壞天氣 終於都會過去……

　　都會好的 總會有的 那些風雨 還有陰霾

　　關於未來 就請你坦然 不要離開 不要離開

　　歌聲戛然而止。

　　荊澤蘭的眼神迅速恢復黯淡，聲音更是冷得嚇人：“出來。”不帶任何感情的命令式語氣。

　　盛謙依舊是笑嘻嘻地從教室外走進來。並沒有怒斥或是責問，令他有些失望。

　　“太過理智有時候很無趣。”男生將飯糰放到女生的桌子上。

　　“總比某些既無趣又沒大腦的人要好，”荊澤蘭也不客氣，捧起飯糰，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塞給盛謙，“謝了。”

　　盛謙想拒絕，但他明白荊澤蘭是個很要強的人。自己的好意或許會被認為是對她的蔑視，“不客氣。”

　　然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喜歡朴樹的歌？”要她先開口應該是不太可能。雖有寫不甘心，但盛謙別無它選。

　　“嗯。”簡單的鼻音，有種拒人千里的冷淡。

　　男生不屈不撓。“最喜歡哪首呢？”

　　“《在希望的田野上》。”荊澤蘭對這樣的談話已經厭煩了。

　　男生絲毫沒有察覺。“你還真是個守舊的人吶。我比較喜歡嘻哈風格的音樂。聽說過JAY-Z么？美國的大牌HIP-POP歌手。那可真是一個才子啊……”

　　“夠了。”

　　荊澤蘭盯着盛謙有些驚愕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下去：“講這麼多話不覺得累么？”

　　男生生氣了。“你媽媽沒有教你要有禮貌嗎？”

　　荊澤蘭的雙眼霍地睜大，彷彿是被什麼利器刺中了心臟那般，流露出不可置信的心痛表情。

　　她背對着他，所以盛謙看不見荊澤蘭略微有些顫抖的雙唇。

　　“我沒有媽媽。”她以一種極其平靜的聲音說了這句話。

　　剎那間似乎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空氣中充斥着不安的因子。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盛謙從身後輕輕擁住荊澤蘭。

　　女生莞爾。想躲開，但身體卻僵住了。

　　時間如此漫長。

　　直到教室門口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蘭，盛謙……”語氣中滿是詫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