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千年連載(3)_2850字

第三章．千年　

　　“媽！”打開門，屋裡果真又許多人。張鳳慧，夏江，方妮，還有一些帶着寬大的方框眼鏡的人，沙發上四處散亂着一張張白色的紙。　

　　張鳳慧突然奔了過來，扯來夏漫，指着夏江說：“你看！這可是你的女兒啊，想要房子？就把她帶到你們家裡去，別讓我一個女人帶孩子。”　

　　夏漫猛地一驚，卻沒有力氣掙脫被張鳳慧揪着的手。　

　　“你說什麼？”一個很尖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方妮，“想把這個包袱給我們？還不知道她半夜裡會不會殺了我們一家呢！”　

　　張鳳慧放開了手中的女兒，“你活得還不夠長啊！狐狸精！”　

　　“你說什麼吶！”女兒嚷起來。屋子裡又開始亂鬨哄的。　

　　夏漫被丟在一邊，冷眼望着屋裡人你一句我一句激烈的爭吵。　

　　夏江擋在兩個女人之間。“好了！”　

　　屋子裡稍微安靜了一些。　

　　“妮妮，妮等會兒，我跟她說。”夏江將方妮安放在沙發上，回過頭，冷漠地看着滿眼血絲的張鳳慧。　

　　“張鳳慧，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來跟你協商，下次見面就在法院上了，按法律規定這房子可以由我們賣掉，然後平均分配財產，至於你說夏漫的撫養權，我們在法庭上說。”　

　　布滿血絲的眼睛閃了閃。　

　　不到三分鐘屋裡的人都走光了，方妮還好象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拍拍衣服夏漫以為自己看錯了，張鳳慧的眼睛里噙滿淚水，似乎已經在刻意壓抑，但還是控制不住，淚水無力地落下，半蹲在地上。　

　　從未在心中湧起這樣巨大的悲傷，隨着母親的淚水也像龍頭打開了一樣，控制不住地傾瀉下來。　

　　“媽媽，”夏漫伸手去扶張鳳慧，卻怎麼也扶不起來。不知是自己的手勁不足還是悲傷的侵襲使自己也像抽空了一般。　

　　“我恨他，我恨他們。”　

　　低低的，一句話從半蹲的人口中冒出來。　

　　“媽……”　

　　“夏江對我太沒人性了！”張鳳慧抬頭，淚水又流了下來，“但我曾那麼愛他！他踐踏我的自尊，我的人格，連條活路都不給我！”　

　　“媽……”　

　　“夏漫，”張鳳慧冰冷的手撫上夏漫的臉，“你是夏江的孩子，我總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所以我也恨你。”　

　　“媽，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張鳳慧血紅的雙眼望着夏漫，有些哀傷地笑了笑，卻有一種很久未曾的溫暖，夏漫可以清楚地望見張鳳慧眼角細細的尾紋，“如果你不在我身邊了，我就一無所有了。”張鳳慧輕輕說，似乎怕吵醒了什麼。　

　　夏漫提出衣袖擦去張鳳慧眼角的類，“媽，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們母女倆一起走下去，我不會讓你受苦的，不會讓你受苦的。”　

　　屋內一陣強逼不住的發自內心的徹底咽嗚聲。　

　　卷向另一片天空的卻是黑色的毀滅。　

　　“夏漫，昨天還好吧。”凌夜拿過女生肩上的書包，背在身上。　

　　夏漫笑了笑，卻滿是勉強，“還好。”　

　　這時一個別班的女生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遞來一個信封，是蘭色的封面。女生的頭低地很低，幾乎只能看見她的頭髮。　

　　並肩走路的兩人愣了愣，夏漫江下巴向前了幾下，示意凌夜去接。　

　　“你叫什麼名字？”凌夜微笑着接過信封。　

　　“陳筱潔。”說完，女孩就羞地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夏漫輕輕扯開嘴角，“有女生給你寫情書哎。”　

　　凌夜看了看她，也嘿嘿一笑，卻看不出其深層的含義。　

　　“星期天有空嗎？”男生繼續走。　

　　夏漫抬頭，“有空啊，幹嗎？”　

　　他緩緩地說，“你到時就知道了。”　

　　昏昏欲睡中下課鈴聲終於響起，夏漫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伸出手，掌心中立即湧來沙鍋內了一層水珠，然後又慢慢的散，夏漫看着鏡中的自己，拉着嘴角，笑了笑。　

　　“看色懷念么看啊？“杜笑笑的臉出現在鏡面上，身後依舊跟着幾個女生。　

　　夏漫甩了甩濕濕的手側身要過去，被一把拉住，彈了回來。　

　　“夏漫，你挺厲害啊，這麼快就跟凌夜走得這麼近？”　

　　“杜笑笑，你嫉妒我，瞧瞧，眼睛都紅了。”夏漫將手放在兩旁。　

　　“你少來！”杜笑笑向前一走，輕輕笑着，“你最好小心一點。”　

　　一個巴掌清脆地在衛生間里響起，又是一個也跟着響起，然後就亂鬨哄的了。　

　　出來時，夏漫的臉上有些紅腫，卻還是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杜笑笑撫着左臉，漂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暗光。　

　　“怎麼啦？”凌夜看着夏漫的臉，馬上拿出了一個白色藥膏，擠出了一些來。　

　　“你怎麼帶這個？”夏漫閉上了眼睛，凌夜將藥膏均勻塗了上去。　

　　“快說怎麼回事？”　

　　“沒什麼，上樓梯摔了一跤。”夏漫彈開那隻手，自己揉了起來。　

　　凌夜的眉角皺了皺，但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老天，這應該是她吧，應該是思亦，我的知覺告訴我，應該沒錯。　

　　——決不能讓千年戒帶錯對象　

　　——否則將是永無至盡的悲傷　

　　星期天。夏漫看了看卧在沙發上的張鳳惠，剛要出門又折了回來：“媽，卧出去一會兒，等一會兒回來，我來做飯吧？”　

　　張鳳惠看了看她，“不用，我會做好的。”　

　　“恩。”夏漫低吟了一聲，走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在約好的花園處，凌夜已經等在那裡了，夏漫向他揮了揮，奔過去。　

　　在一張長椅上，他們坐了下來。　

　　“神神秘秘的，幹嗎？”夏漫靠在椅背上。　

　　凌夜望了望她。　

　　“思亦，你聽我仔細說，而且你一定要相信我。”　

　　夏漫盯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你是五千年前的月亮女神，而我是你的騎士，我的職責是守護你，但是，但是，”凌夜忽然閃出了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眼神，“我沒有保護好你，你死去了，如今我要找回你，贖回我的罪，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凌夜，呵呵，我。”夏漫聽得有些發獃。　

　　“你不相信？”凌夜忽然狠狠瞥了過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只是，難道你生活了五千年？你又怎麼知道呢？”夏漫站了起來。　

　　“從記事的年齡開始，我每天晚上都夢到那些畫面，每天都夢到，每天都夢到……我真的好痛苦，只要把這枚戒指套在月亮女神的手上就沒事了，就沒事了，但我在茫茫人海中怎麼找的到，不過，沒關係，我還是找到你了，思亦。”　

　　“你是因為我可能是思亦，所以才對我那麼好的？”　

　　“是啊，你是思亦，一定是的。”　

　　夏漫看着他，突然泛起一陣酸楚，她怎麼會是那麼神聖的月亮女神呢？　

　　——但依然覺得幸福　

　　——幸福就好了啊　

　　——雖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欺騙感　

　　——但又有什麼辦法？因為太想要那份沉沉的卻又那麼遙遠的愛　

　　千年的時針，無聲無息地走着自己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