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

　　我現在回過頭來再仔細地想一想，竟也想不起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那時大約是初中二年級吧，我倆同位，他瘦高個兒，頭髮稍長，有時頭髮擋了眼睛，他就習慣地向後一甩，可能就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吸引了我，我特別喜歡看他甩頭髮，覺得他是那麼得瀟洒。那時正熱播《少年犯》，我覺得他和那個男主角是那麼相像，光這些也就罷了，他的數學物理特別好，平時上課他喜歡趴在桌子上，有時也睡過去，但幾乎每次考試，他的數學、物理都是滿分。有時他趴在桌子上又睡過去的時候，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心裡琢磨他的腦子是不是在睡覺時也能自動地儲存老師講課的內容，要不他怎麼一看就會呢？盯他看的次數多了，覺得他睡覺時臉龐是那麼英俊，眼睛微微閉着，均勻地呼吸，嘴角不經意地蠕動，我那時不知怎麼就是有種想吻他的衝動。可能就是從那時起我的眼睛就始終地追逐着他，但我從來沒有和他對視過，即使偶爾從余光中發現他也注意我，我立即就變得滿不在乎。

　　初三的時候我們調了位，不再同桌了，我有點遺憾。他喜歡打籃球，每次籃球比賽，我都是他的忠實觀眾，看他運球，看他投籃，有時搶球跌倒了，我的心會疼得什麼似的。那時我們都住校，他的家離學校近點，每星期六、星期天我都希望能在路上碰到他，可機率很小。因為每周六下課後，他都要打一會兒籃球，走得很晚。星期天下午返校時，從他村頭經過，我的雙眼就不停地搜索，多麼希望他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內。只有一次，當我又一次失望地快要到校門口時，他“嗖”地超過我，轉過頭來對我一笑：“喂，快騎啊！”就這麼一笑、一句話竟讓我激動地整整一夜不能入睡。

　　那時的我總愛在草稿紙上寫他的名字“孫兵”，可又怕被人識破，就每寫完一次“孫兵”的時候添上“子法”。現在每每和丈夫談起，他每次都摟緊我，刮著我的鼻子說：“我的老婆真可愛。”

　　這樣一直到了高中，我們不再在一個班裡了，他學理我學文，但他的一切我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我記得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有同學對我說校傳達室有人找，我急匆匆地跑去，看見他站在那裡，我覺得我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心咚咚地直跳，腿也直發軟，嘴巴張開不知說什麼好。還是他先開了口：“放學后咱們一塊看電影好嗎？”我激動極了，恨不得馬上答應，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不去，我要回家。”我看見他的眼神稍微有點失望，但隨即又說：“不去算了。”我轉身往教室走的時候，眼淚吧嗒吧嗒直一個勁地流，我恨不得扇我自己幾個耳光。為什麼不答應他，為什麼不答應他，那可是我夢寐以求的啊！星期天是怎麼過得，我記不太清楚了。到了星期一晚上，他又叫人約我出去，我們沿着校外的田間小道散步，我不敢和他並排走，他問我：“星期六請你看電影，為什麼不？”我想說：“我非常想去。”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兄妹四人，我父母供我們上學不容易，我不想讓他們傷心。”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那時為什麼這麼說，可能潛意識裡覺得喜歡他已經耽誤了學習，對不起父母吧。我們默默地在月光下走了一會兒。有了那樣唯一地一次月下散步，我知足了。我覺得自己苦苦地戀了他四五年沒白費。後來聽說他和他班上一個追他的女生好上了，我還找人捎話給他，“那女孩在全校瘋得有名，不要耽誤了學習等等”。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畢業以後，各奔東西，從此再也沒見一面。現在偶爾從他的村頭經過還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孫子兵法”，十八年過去了，你現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