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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如長河世人僅得一瓢(之一、之二)

手機:M版  分類:愛情散文  編輯:小景

  歷史如長河世人僅得一瓢(之一、之二)

  (夜謁廣州起義烈士陵之一、之二)

  一

  再過幾天,就是廣州起義發動86周年的日子。國家和地方沒有什麼紀念的安排。但不知為什麼,最近,我特別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好好地拜謁先烈,好好地思考這個令廣州成為更加光榮的城市的重大歷史事件。

  黃昏時分,處理完一天的事務,我獨自一人,從家裡出發,沿着中山路一直向前走,不到十五分鐘,就來到廣州起義烈士紀念陵園門口。

  往常,我們一家人來的時候,總是就近地在挨着陵園的“園區”一側的東門入園。今天,因為有了嚴肅的想法,我就想從“陵區”的正門入園。( 散文網: )

  但到了門前,看到了陵園前的英雄廣場,又覺得,應該好好地瞻仰矗立在廣場上的廣州起義的英烈們的塑像,細細地讀讀他們的生平事迹,這樣才有資格入園拜謁,也算是在先烈門前先報個到。

  這是在廣州市中心最繁華地帶。東側是較場西路,西側是中華廣場商業區,地鐵口直通四周,地下也是商城。在這樣一個地方,開闊地拓出近兩萬平方的地面,正處於陵園的南面,成為陵園的前庭。周圍群樓環繞,再靠里是廣場四周自然生長的紫荊樹、鳳凰樹、木棉、羅漢松、垂榕、三角梅和各種灌木。被群樓和樹木環抱的中心廣場,分成兩級,在陵園前是一個大平台,大約一半的地方又沉降下去成另一個大平台。這樣,如果從廣場南端進入,就成了一個步步高和拾級瞻仰的格局。我於是從南頭開始,觀讀這個廣場。

  此時,我就在廣場的最低處。如果把廣場看成陵園的一部分,這裡就是陵園的最低處。從這裡瞻望陵園,一層一層地,依次可以看到陵園正門、園道和陵園宏偉的主雕塑。我的心穆然感到十分平靜,這是觀讀英雄歷史和英雄的最好心境了。

  我先從廣場東南角觀瞻。這裡有一塊被處理成古銅色的巨石,上面有金色的陽文刻字。刻字的題頭是:廣州起義及廣州蘇維埃政府領導人塑像題記。

  題記載明了起義的背景:一九二七年,國民黨反動派在廣州發動“四一五”反革命政變,捕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白色恐怖籠罩南粵。

  題記記載:為挽救革命,反擊敵人,根據中央的指示,中共廣東省委毅然於十二月十一日凌晨發動起義。次日,中國第一個城市蘇維埃政府宣告成立。

  題記記明了起義的結果:廣州起義在中外反動勢力的勾結反撲、殘酷鎮壓下失敗。

  題記對起義的評價是:廣州起義與南昌起義、秋收起義一起,是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革命戰爭和創建人民軍隊的偉大開端。

  當然,前文所述,在廣州建立了中國第一個城市蘇維埃政府也是起義的巨大功績。

  題記落款是廣州市委和市政府,時間是二00八年七月一日。

  連題記巨石在內,圍着前廣場的四周,有十二個基座。其他的各個基座上,一左一右,是起義領導者的雕像,順次是張太雷、葉挺、蘇兆征、彭湃、趙自選、惲代英、葉劍英、楊殷、周文雍、聶榮臻、陳郁。

  這是真正的群英。在基座的石刻文字中,我看到:張太雷,1898年生,江蘇常州人;葉挺,1896年生,廣東惠陽人;蘇兆征,1885年生,廣東香山人;彭湃,1896年人,廣東海豐人;、趙自選,1901年生,湖南瀏陽人;惲代英1895年生,湖北武昌出生;葉劍英,1897年生,廣東梅縣人;楊殷,1892年,廣東中山人;周文雍,1905年生,廣東開平人;聶榮臻、陳郁,1901年生,廣東寶安人。

  也就是說,他們來自不同的省區,除了蘇兆征,42歲,其他的領導人,都是二十幾,三十齣頭的年青人。這個時候,建黨才七年,全國黨員才5萬多名,我們黨的武裝力量初創,還十分微弱。我深深地感受到什麼叫大無畏。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犧牲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這個年青的領導群體應該十分清楚,特別是有了9月的秋收起義的經驗教訓之後。

  參與雕塑的藝術家們一定也用同樣的激情創作。

  據主創藝術家、著名雕塑家潘鶴介紹,他3歲時,曾經與他的母親一起在戰地里尋找烈士楊殷的遺體(起義中著名的“廣東三楊”楊殷、楊鮑安、楊章甫三人是潘鶴老師家的親戚)。他幾乎就是廣州起義的目擊者,甚至是參與者。於是我開始注意這群特殊的藝術家對於革命者的表達:

  張太雷----基座上的他,開着一個弓步,右手撥槍出鞘,左手深深地抓住心口,好似十分急迫、又似要向人民掏出一顆紅心。而全身的力量全在一張臉上。他緊緊地閉着嘴,下巴微微揚起,目光尖銳地望着遠方,頭髮有力地向前向上衝出去。這個情形,像急切前進時突然站定,又像發現敵情正要出擊但已經受傷,然而英雄正以雄起的姿勢倒下,倒下。

  我注意到了,注意到他的眼鏡――細邊的金絲眼鏡!這幅眼鏡在緊蹙着的眉頭上,緊緊地貼着英雄的臉。它一定是熱的,上面有血,它是武器,它幾乎要親自參加戰鬥。是啊,英雄本就是讀書的人!

  張太雷,8 歲喪父,幼年靠母親幫傭的微薄收入為生。早年就讀於常州府中學堂,后畢業於北洋大學(天津大學)法科。領導廣州起義時的身份是廣東省委書記。這名年青的書生,此時已經是一名老戰士。因為1920年,他就參加了北京共產主義小組。1921年,他赴莫斯科,任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中國科書記。他還是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創建人之一,曾任青年團中央總書記。1926年,在蔣介石製造“中山艦事件”,他主張武裝工農予以反擊。1927年,他參加中共中央“八七”會議,被選為臨時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後任中共廣東省委書記、中共中央南方局書記。9月到潮(安)汕(頭)組織群眾接應南昌起義軍。11月到上海中共中央參加制訂廣州起義計劃,下旬回廣州主持武裝起義準備工作,兼任中共廣東省委軍委書記。――--他是經受過複雜的鬥爭的考驗的!

  我索性拿出手機拍照,我要回去好好研讀。

  “快讓開,叔叔要拍照!”一個年輕的媽媽,一身的暖色,得體而美好。此時,見我要照相,正急忙招呼自己的小女孩走開。我連忙說:“不要緊,不要緊。”

  其實,這名看樣子只有三四歲的圓臉小女孩,此刻一雙粉粉肉肉的小手正搭扶在雕塑的基座上,頭仰得高高地,好像要與基座上的英雄對望,聽她媽媽喊,反而十分不舍地把臉頰貼在基座的石刻上,來回地摩挲着。“噢,是叔叔要讓開,不是小朋友要讓開。”我笑哈哈地說,並不失時機地按下了快門。是啊,有什麼比這個鏡頭更和諧美好的呢?人們總說正能量,這就是正能量。

  沿着前廣場環走,我發現連接前後也是高低兩半個廣場的台階上或坐或半靠着的人們開始鬆動起來,正紛紛招呼自己的兒女、同伴歸隊回家。

  噢,夕陽就要收斂起她的餘暉了。

  前幾天下過了一次雨,藍天如洗。西頭的樓房上,正戴着一泓黛色的漸次的雲。這雲頭像千軍萬馬向南極力延伸,雲尾一直拖到北頭的山邊,與樹陰相接,樣子卻像幾柄巨大的玉如意圓圓的頭集合在一起。陽光透過或厚或薄的雲霞,噴射出如丹的光芒,一道道地,如霓如虹,從天宇直貫在眼前,十一尊雕塑和背靠着的樹木花蔭此時都像長了個子,好似與天相接了。地上是薄薄的碎碎的紫荊花瓣。廣場上,有的人要回家吃飯了,有的人卻好像剛剛從什麼地方趕來,集合在一起,流動着。廣州的初冬如春,人們的服飾暖色的居多,多半是年輕的媽媽帶着自己的小孩,多半是居住在周邊的中老年人,還有不少剛剛出入地鐵和商場的時尚的少男少女。顏色花花綠綠。有一群年輕人頭戴着耳機,眼睛看着手機的屏幕,在輕聲地合唱。空氣里,到處 漫着紫荊花清甜的香氣,還有細細聞來才覺察得到的其他樹木的清香。街燈和周邊樓宇的燈光初上。廣場突然立體起來。中山路上,車流如水。

  啊,多麼生動而深入人民的英雄廣場!

  夜幕降臨了。白天並不覺察的燈柱像從樹木中長出來,一下子在廣場的四周有序地集合起來,此刻正圍照着英雄的塑像。英雄們的身軀和臉龐活起來了,我感到他們都急迫地前傾着身體,一如起義前夜正要出發的緊急場景。我感受到比黃昏時更加集中的氣場和力量。

  我不忍心干擾他們。於是疾步跨上了廣場的后平台。

  這是真正的平台。近萬平方的地面除了前頭中間門形的齊膝高的鋼管和四周的花池、樹木,什麼也沒有。這個門形的鋼管是用來固定節日的大型花架的,就像天安門廣場一樣。此時,它沒有這樣的任務,它正成為年輕的滑板運動愛好者的絕佳舞台。

  幾個年輕的小伙像衝浪一樣躬着身體,熟練而有力地踩踏着滑板在廣場上逶迤着疾速向前,在靠近門柱的地方突地一蹲一跳,他們腳下的滑板就像穿在腳上的鞋,穩穩地躍上了門梁。前頭一身周杰倫樣打扮的小伙極力地控制住滑板激烈的搖擺,有幾次都驚險得好像連人帶板都要栽下來,但板輪又緊咬着鋼管幾乎不受控地依着剛剛上來時的衝力和慣性向前,再向前,但終於還是堅持不住,落在地上了。後頭的小伙好像不甘心,幾經努力控制,但還是魚慣着落地,於是重新又列起隊形,一個飛揚的集體亮相之後就戛然而止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拿着各種道具的阿姨們已經在廣場的各個角落擺開。噢,群眾晚會就要開始了。這不,宋祖英的“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剛剛響起,有幾個大姐就迫不急待地唱跳起來了,惹得過往的人們駐足。

  有幾個外國朋友不停地拍照,其中一個還不時地用廣州話說“好嘢,好嘢。”

  我不知道,一個外國人是怎樣理解另外一個國度的革命,但人們對於自由民主和美好生活的追求對全人類、對80多年來的人們來講又有什麼區別呢?這個英雄和人民在一起的場景當然也是人類文明的共同成果!

  這樣想着,我不覺就穿過了橫在陵園和英雄廣場中間的中山路,來到了陵園面前。

  我要朝聖了。

  二

  這是一座簡潔的漢式的闕門。

  我走近,仰望着三四十米見寬、兩人多高、分成高低五欄的朱丹大柵,只見一柄柄的鐵杆,紅身金尖,像大軍槍上的刺刀,劍指蒼天,在夜色之下顯得更加凜然、有剎氣。我彷彿聽見風雷激起,看見千軍萬馬,踏塵疾奔而來。

  我從側門入園,踏在長而寬的陵道上,雄偉的紀念碑在夜色之下巍峨可見。但我想,不能這樣徑直就到碑前,直白地觀讀這段沉重而輝煌的歷史。我要一頁頁地讀,一點點地追尋歷史的淵源起始。

  腳下的這個地方,原來叫紅花崗。紅花崗下,有一個民國建築群,這就是著名的國民黨三大的會址地。這時,我順着三五步前的園區指示牌,順坡而下,向西再向外迴轉,經過一座水池和拱橋,站立在主樓前。

  這是一座兩層高的仿古羅馬式的白色議會大樓。半人高的台階和直接半球形大屋頂的羅馬柱,使這座建築在不深的前庭高高昂起,顯得偉岸而大氣內含。門前用水泥座高架起兩門大火炮。銘碑上記明,道光十六年(1838年)造,參役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的虎門防守戰。鍋口大小的黑洞洞的炮口高高揚起。一百多年前的悲憤還在,威力還在!像鏖戰歸來的將軍終日凝視戰場的方向,堅守着,誓要來日再決!

  沿着廣東騎樓式的前欄,我在西側上了二樓寬闊的樓台,扶在一百多年前的水泥雕欄上。樓前的兩半個橢圓式的水池和拱橋在眼前沉下去,而周圍的木棉、鳳凰、松柏、千層柏、棕樹和三角梅自然錯落,卻好像在眼前升了起來,在朦朧的月色和花香中顯得寧靜而集中,彷彿已經都成了建築的一個部份。

  初月如鉤,卻十分清亮。我透過了月色和街市燈光勾出的樹影極力向前眺望,屏息苦尋着歷史彌留下來的一點點痕迹。

  前面三五里處,穿過層層疊疊的樓宇,過了東川路、東湖路,就是珠江。以那裡為原點,前後一百里的江域,是中國近現代史上諸多重大歷史事件的策源地、發生地。從林則徐虎門銷煙開始,到鴉片戰爭,到南京條約簽訂后開放廣州口岸並在沙面設立英租界,這裡飽含悲憤和屈辱;從孫中山先生出海外籌策反清大業,到發動英勇壯烈的黃花崗起義,到在珠江邊成立軍政府舉旗北伐,這裡熱血同江潮,英豪輩出;從壯闊的省港大罷工,到慘烈的“四一五”反革命政變,這裡風雷滾滾,局勢弩張。

  這百里江域,好像一條歷史的線索,讓人沉思:從英國人的鴉片入關到廣州起義發動,八九十年,是怎樣的一段歷史?

  這棟如今作為廣州近代史博物館的小樓已經閉館,我圍着主樓中心會議廳的外廊踱步,我想我的腳下雜沓着多少歷史人物的腳印啊!這些足跡是不是可以作出部份的回答呢?

  這裡最初是廣東咨議局。當時晚清政府出於內憂外患的局勢,不得以推行預備立憲,所以先在各省成立咨議局及資政院,作為未來議會政治的準備。晚清政府不管出於維護自身的政權還是迫於民眾的意志,能走出這一步還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太晚了。這劑溫和的方頭已經沒有辦法治療數百年的沉痾痼疾。

  過去,我總以為那時的中國弱小,但最近看到一組數字顯示:當時中國的GDP佔全世界近三分之一。這個比例,到目前我們國家經濟總量位居全世界第二位,也還達不到。同時,我還想起,第一次鴉片戰爭時,英國遠征軍的總兵力僅僅是清軍的幾十分之一。以經濟和數量的大塊頭而屈敗的原因,除了英方的船堅炮利,根本的還是清政府的腐敗無能以及更深層的政治經濟制度的惡弊。這個惡弊在外部勢力的瘋狂壓榨和人民群眾的激烈反抗中,一步步地走向瓦解。

  廣東咨議局,從設立到解散,先後開了兩次年會,就迎來了辛亥革命的勝利。這也是民眾咨議的勝利。毛澤東曾經撰文寫道:“辛亥革命,乃革命黨和咨議局合演的一出‘痛飲黃龍’。”

  痛飲黃龍之際,廣東各界代表聚集於此,莊嚴宣布廣東和平光復,並選舉成立臨時省議會。歷史在這裡展開了一道曙光。

  但歷史又在這裡出現了一個急劇的轉折。袁世凱及北洋軍閥把革命引入了一個曲折艱難的階段。偉大的孫中山先生一次次地發起繼續革命。局勢波雲詭譎。

  六年後,國會非常會議在這裡選舉孫中山為大元帥。次年,又在這裡召開會議,改組軍政府,廢大元帥制,設總裁制。孫中山被迫辭去大元帥職,離粵赴滬。

  1921年春,國會非常會議再次在廣東咨議局開會,動議廢除軍政府,選舉孫中山為非常大總統、授予北伐全權,並通過了中華民國政府組織大綱。5日,孫中山先生在這裡宣誓就任非常大總統。

  四年後,這裡成了國民黨中央黨部所在地。毛澤東當時任代理中央宣傳部部長,周恩來、劉少奇都曾在此工作和活動過。

  廣州起義前一年,在孫中山先生去世之後,國民黨在這裡召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李大釗、毛澤東、張國燾、周恩來都出席了這次會議。大會議決繼續執行聯俄、容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毛澤東繼續擔任宣傳部代理部長。

  當時的人民生活應該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呢?沿着前人的足跡重新回到樓前的台階上,我回望夜色中發出熒光白的樓體,這樣想着。

  長期戰亂,土地高度集中,田間耕作還用着最原始的犁耙水車。政府運作混亂,中央和地方軍政勢力公開角力。有記載1927年山東大災荒時,土匪橫行,人們為生存賣兒賣女處處可見。在北伐剛剛取得勝利,一切應該重整的時候,國民黨政府卻把矛頭調轉,在全國範圍內大肆迫害共產黨人,一年前聯俄、容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成了廢紙一張。――――人民是在窮苦動蕩和政治恐怖下度日!

  出路在那裡?近百年的出路在那裡?

  這樣邊想邊走,我又重新回到了主陵道,見到了陵道東頭的陵園內英雄石雕。

  “義幟”――――石雕園中間巨大的文字有力地作出了回答!

  是的,打破舊世界!

  那麼,時機呢?

  我在聶榮臻元帥的面前肅立沉思。

  聶帥曾經在回憶錄中寫道:

  “在大革命失敗后,全國的革命形勢已轉入低潮,這時已不是以武裝起義奪取城市的時 機。從廣東來說,由於大革命時期黨在群眾中有着較深厚的基礎,雖然經“四-一五”反革命政變的打擊,大批共產黨員和工人領袖被捕殺,黃埔軍校和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的武裝被解除,黨組織已被迫轉入地下,但在農村中仍然保存着一些革命力量,但也不平衡,當時東江的基礎好,力量強些。因而,廣東各地(主要是在農村)的革命運動仍然此起彼伏地有着一定程度的發展。

  在廣州暴動前,廣州的工人階級為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壓迫,鬥爭是不斷高漲的。到十月間,張發奎軍閥部隊開入廣東,他們為了要和桂系軍閥爭奪廣東地盤,正在醞釀軍閥戰爭。當時,廣東的黨組織自“四-一五”事件后,初步整頓了自己的隊伍;我們在教導團和警衛團有着相當大的力量。

  尤其是在教導團方面,在一千三百多名下級軍官中,有二百多個黨員。教導團中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是同情工人階級和土地革命的。這些情況,敵人是了解的。並且,已經準備解除教導團的武裝。面臨著這種情況,應該怎樣處理呢?從現在來看,在該不該及可不可能搞暴動這個問題上,必須作具體的分析。當時的辦法不外是兩條:一條辦法是繼續潛伏下去,待機而動,這條辦法事實上是行不通,在我們發動之前,敵人已先下手,我們實際上是等待敵人來捕殺;另一條辦法,而且也只有這條辦法,就是搞兵變暴動,給敵人來一個措手不及的打擊,然後,迅速把隊伍撤出來,轉移到農村(比如海陸豐)去堅持武裝鬥爭,這是完全有條件的,有需要也有可能的。”

  在回憶錄中,聶帥對起義的時機和必要性作出了客觀的分析。

  是啊,有什麼起義是條件完全成熟的呢?這種形勢下,進行革命暴動就是最好的對策。問題是策略。

  作為當時應對策略的核心的是葉劍英。

  葉劍英作為教導團的主要領導,身份特別。他一方面積極引導張發奎與桂系軍閥爭鬥,以保護革命力量,一方面積極向當時的廣東省委報告動態,使廣州起義取得時機。這需要怎樣的信仰、智慧和勇氣啊,況且當時的葉劍英只有二十四歲。真是大智大勇!

  夜色漸濃。我沿着雕塑園內的小路迤邐北行,零星地回憶之前看過的一些資料,不覺來到了葉帥的墓前。

  藉著月色和園裡的路燈,我看到墓園四周紅棉樹、千層柏、棕梠樹環抱,墓前的小花園裡有十多株松柏,在夜色之下很像忠誠而身材魁梧的衛士,堅定地守衛着前輩的英靈。

  從小花園向前上兩個用麻石鋪成的平台,松柏和紫荊花的香氣合在一起,隨着人的腳步隨濃隨淡,遠處有園裡旱冰場飛揚的曲子,我站在元帥的墓前,心緒激越。

  在這裡,我曾多次看到葉帥的子孫在清明節里來這裡祭拜。這是一個和諧而昌盛的大家庭。我也曾拜謁過葉帥故鄉的祖廟,親眼細讀葉帥家族的一個個靈位牌,細讀過葉帥的傳略。我想家國真的是分不開的,而且一代一代地傳開,不是沒有根基緣由。

  在這裡,一個初冬的中午,我為了思考改革開放三十周年的歷史,來到葉帥墓前苦讀,那一天,我巧遇一老者,他向我解讀葉帥廣東式的智勇。世人圈點歷史和人物,有曆數成敗,有鞭辟義理,我不知老者何人,但他顯然也以廣東式的智慧解讀。

  他把家和國聯繫在一起,把一個偉人作為平常人來分析,他的價值觀是做一個偉人也好、平常人也好,要能把做人和創世統一起來,才是最好。他認為,葉帥從不貪一事之功,而成一國之事,數挽狂瀾而世人鮮知,晚年幸得高壽以八旬之軀征戰四人幫一夥,一舉為天下人山呼。老者的話語引人深思。今天,我要細讀廣州起義歷史的起末,正好與老者的想法是一致的。

  本來,革命就是為了人民的生活更好,偉人立言立德立功,也要於人民有益才成立。我這樣想,就把黃昏到現在的思緒理清了。

  眼前是一片大石,上面靠左刻着葉帥的頭像,下面是“葉劍英”三個的紅色刻字,右邊留着空,似是為偉人留出前望的空間。

  大石之上和兩側,正好由紫荊樹、木棉樹和千層柏圍成一片牆壁,不知是有意修剪還是天成,足足有二三十米高,四五十米寬,此刻與外圍的樹及天幕連成片,如傾如瀉,天人合一,又渾然似一幕天碑。

  我讀過一些葉帥寫的詩和理論文章,但印象中好象沒有太多關於廣州起義的內容。但葉帥在江山大定之時葉歸南粵,不是安身於梅州故里,而是要安眠於廣州起義舊地,這是為什麼呢?

  歷史是什麼呢?是為人評說的嗎?

  穿過葉帥墓后的杜鵑花林,我來到了廣州公社烈士墓前。這一山高的英靈之地能給我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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