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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斷紋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一

  我的眼前一條河。我並不能確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我也不確定我所說的時間是否存在。

  時間什麼都不是。時間不存在。

  海德格爾這樣說著。

  於是,我的話語一開始就似乎是可笑的。沒有什麼是我所確定的。

  可是,我還是在說,不由自主。

  張開手掌,我的指尖搜尋到微涼。指尖似乎是個曖昧輕佻的字彙,從齒到舌,一種圓潤潮濕的氣息,在滾動里逐漸靠近我。通過指尖傳遞的信息,我看見那條河,從我身邊流過,清清楚楚。每一絲波光,在陽光下燦爛着。它在我的耳旁輕輕緩地爬行。

  不知從哪裡來,又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它似乎是無窮無盡的。

  憑欄回首,我意識到時間。我的胳膊上清晰的刻印着戈壁風沙鞭打的累累傷痛,一道道心痕在油燈下叨嘮着我艱難的孤旅之程,我淌過人生的河道,住在低矮的茅草屋,狹小的窗欞遮擋不住塵沙的兇悍,我想逃出這座曠野的草屋,那堅固的門檻冷漠的阻斷了我逃離的念頭,我想劃一葉小舟與天地、星月、風雨結伴而行,紅塵的魔咒卻緊緊圍困着我,我的身影在紅塵的追擊下碎裂成萬千瓣,我的語言與茅草一樣蒼黃迷茫,只有屋檐上殘白的雪陽還在做着一個風花雪月的夢,我躺在起起浮浮的河床上靜聽天堂的音樂,我的心空又是黃沙迷漫將我瘦骨的身體覆蓋,惟有我堅韌的藤蔓還在抒寫我歪歪斜斜的文字,只是,俯下身去,兩手空空。什麼也抓不住。

  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問題。海德格爾又在說,時間有。

  只是,我們無法觸摸,也無法目及。甚至無力抓住,哪怕是一點點的尾巴。

  能抓住的只是我們手中的水紋,我們可以感覺它起伏的動蕩,就像時間安於掌上,緩緩開放。

  請忘記一切令我們困惑的推論。

  請守護我們掌心的花朵。

  它是破碎的,盛開的,多層的,片刻的,轉瞬即逝的。

  讓我們繼續。

  二

  在時間的花朵里,我們置身其中。

  我們離不開時間,時間也離不開我們。時間對我們如影隨形,不離不棄。

  是我們證明了時間,還是時間造就了我們?

  看着時間在我們身邊盛開、衰敗、衰敗、盛開,來來去去,有一種不能算循環也不能算是輪迴的盛衰交替。

  這似乎是屬於詩的,而且應該是詩的。

  沒人會拒絕聽這樣的歌,而且也沒人不會唱。每個人的時間花朵都是用心熬制的,每一滴眼淚,每一個笑容,都拿來餵養花朵。

  花慢慢長大,慢慢開放,定格在那一瞬間。

  於是,我們微笑,然後,流淚。看着它和我們一起衰老。

  是誰在耳邊唱着不老的歌,是我們自己嗎?遙遠而模糊,有一種輕輕睡去的清明。

  我們不知道,什麼叫語言,什麼才算是詩,或者,用語言來解釋語言是怎樣的無能為力和無可奈何。我們只學會了彈唱憂傷的歌曲,用爬在脊樑上的詩詞作符,在大風呼嘯的山口不曾走失,在生活的田野上播種一棵種子,在心底的春風吹動河谷,使這棵生活的種子在心靈萌芽,用誠摯與純真做雨露,夢想融化這棵種子。

  我們歌唱,微笑,流淚。可是,不知在何時種子被寒徹的堅冰封凍,生活就在一方的天空下,走着黑暗的夜路,低頭與仰卧之間,黑色的飛鳥可以看見時間盛開在我們破碎的掌紋里。

  三

  我們看見花的盛開,聽見歌聲的輕嘆。我們無力拒絕。

  只是,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現在。過去已經不再,將來還是未知,模糊的昨天與明天,黃昏和黎明都是一樣。

  我們可以擁抱的,可以對着它微笑流淚的,只有現在而已。當前的現在。

  嘴角的笑紋,濡濕的弧形,只有這些才讓我們感覺真實。現在,當前的現在,讓我們安心。我們無懼於話語,我們可以目及,我們可以觸摸。

  過去,將來,模糊而不定。

  消逝的,失去的,不再的。

  有人在說,見無所見,見處亦無。無為有見者。有人在拈花微笑,道在何處,只在目前。

  有,還是無,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看見,生在死的樹上蔓延。我們看見,死在生的樹上蔓延。誰能知道,這是真實還是虛無。

  誰能知道,又何須明白。我們在快樂我們所快樂的。我們在痛苦我們所痛苦的。我們擁抱一切可以擁抱的。

  我們看見河,感覺花開,聽見花開的歌聲。

  我們站在時間斷紋的面前,試着描述一絲語言。

  微笑與流淚,誰主誰次,誰先誰后,誰母誰子,有形或無形、有聲或無聲的,我們終是立於時間的掌心。

  我是誰,他是誰,你又是誰。,大或小,長或短,有或無。

  時間的無極亦無來無去,是為如來。如來者,洞穿過去、現在、未來之真實現象也。

  只要我們還擁有着微笑,流淚。

  於是,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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