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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話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母親的話 標籤:父親的病 母親節

  在我未出世之前,上天象就喜歡給我顏色看。醫生正告我的父親,保大人還是小孩。父親想都沒想說保大人。母親發出低微的聲音:“就是死,我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父親掩面只管流淚,心卻跳到上帝的身旁哀求:“救救他們!以我的命換母子平安!”或許是父母的愛感動了上天,我幸運來到了人世,帶着幸福的笑容與母親雙雙踏出了地獄之門。

  守地獄之門的人定是位嚴酷的智者,讓不想死的人總是靠邊站。我和母親大難不死,讓父親越發變得菩薩心腸,對我們是百般寵愛。若不是母親背後自始到終暗中操控我的行為,可能我就是村口那棵歪脖子小樹,怎麼看都成不了氣候。

  我很順暢遺傳了母親骨子裡的英雄特質,從小就有一種劍走天涯的抱負,喜歡保護弱小,主持公道。猶記小學一年級那年的夏天,何勇與我玩遊戲輸了,大概輸得不痛快。他似乎像輸了一百萬巨款似的,發布軍令狀:“你們以後不要與他玩,他媽媽借我家斧頭三天未還,賴皮!”話一出石破天驚。他居然讓小夥伴們與我分道揚鑣,我的俠氣立馬涌了出來。

  我家有斧頭,怎麼可能借他家的?況且我媽做事一向乾淨利落,怎會有借不還?!我以為這是侮辱我媽的人格間接就是辱罵我,上前就把他摔倒在地,讓他起不來。他眼淚嘩啦啦下得像暴風雨,我說,今天就饒你一命,以後不准沒有根據瞎扯。

  他走時,還指着我的鼻子罵,你媽就是借人家東西不還。我氣得直跺腳,直接把何勇他家院牆外的一個易拉罐踢出一里之外。當時我如癟了氣的球,千轉百回滾回家。

  母親見到我,微笑瞟了我一下不出聲。我估計“今日新聞”早傳到她耳朵里,他是不出門就可知天下事,我是一出來就惹事。

  “晨晨,說說你今天做了什麼好事?”她居然還在對我笑。“就是做了好事也沒有人懂!”我低着頭委屈地說。

  “人家說你借斧頭不還,我放了他個底朝天。”我故意放大聲音先法制人,“媽媽,您才不會這樣,是吧?”

  “真借了,斧把給媽劈斷了,你爸今天抽空上城,打算買一把新的賠給勇子家。”

  “我的天,那我打錯了人。”我傻傻呆住看着母親如何反應。

  “孩子,征服別人要靠實力,不是武力!”母親把我攬在懷裡,用她的額頭頂着我的腦袋,輕輕地說。

  “好孩子,別難受,這事怪媽沒處理好。”我的頭髮在她輕柔的指尖吹起了一折細密心事,讓我有種要哭的衝動。

  我知道自己錯了,不光黑白不分打錯了人,還讓母親為我操心,她還怨自己沒辦好事。這讓我分外慚愧和自責,自那以後我不再跟人打架。

  無論是多麼愁苦的日子,在母親看來都是做人必走的行程。所以在她的人生觀里那些風雨同行的日子都是明日暖陽的前奏。

  在我初中升高中的時候,為開闢我上個好大學的錦繡前程,父親算是奮力傾家蕩產了一回,他把家中最值錢的豬給賣了,打算用錢來打通關係。過去的人是賣兒賣女去逃荒,他是賣豬賣雞為我上學堂。父親的臉天生薄如翼,怕丑不善求人。所以像求人這類丟臉皮的事自然落到母親身上。

  母親把家裡的積蓄連同賣豬所得用一個包裹包好,穿上正裝,提着一大籃子用穀殼偎好的新鮮雞蛋,登上了去求高中校長的長途之路。穿上西裝的母親一臉英氣,有花木蘭從軍的魄力和瀟洒,驚得路人側目。我尾隨其後,一來是想為她助陣怕她臨陣怯場,二來是我想看個究竟。

  母親一路上如飛機急駛,我幾乎是跟在她身後跑。快到學校門口,母親先從保安人員那兒打聽得校長的名字,然後步速一下轉緩,神情變得像是要進人民大會堂開會一樣神聖莊嚴起來。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即將見證神奇的那一刻就要開始。母親抬起頭俊俏地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口,輕聲地說:“請找周校長。”一位熱情的大叔迎了上來說,我是李老師,校長他今天有事不在,有什麼事我幫您轉告他。

  當時辦公室就三人,其餘老師大概上課去了,大叔搬來一座椅讓母親就坐。母親像事先在家研習好功課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地誦起了台詞。她說我平時如何如何成績好,只是由於心理素質欠火候,正規考試發揮失常,才會因一分之差被擋在貴校門外。如果這次能把我錄進去,保准以後我的成績絕對不會比別人差,她用她的腦袋跟大叔保證。大叔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此,似聽非聽地點頭。然後他拖開抽屜,又關上。用深沉炯亮的眼睛看了看我母親,母親還在唾沫橫飛地自顧自說。大叔於是把他的錢包放入抽屜,拉開,停了一會,又合上。這些運作布置得有條有理,母親就是看不明白。我站在窗外急得撕扯着頭髮。

  早該切入正題,她還在求大叔給個話,看能不能把我安排進來。許是大叔一再地“嗯、啊、哦”個不止,母親知道再不能打擾下去,決定起身告辭,把一大簍雞蛋塞到大叔的桌子下。大叔一再推辭,弄得倆個像在打架似的。母親不管他要不要,鐵定要給他,說這是自家的東西不值一分,小小意思。母親向大叔要校長的私人電話,大叔面有難色。母親退而求其次要大叔的手機號碼,大叔很牽強給了母親辦公室的座機號。

  大叔說,到我們學校求學的人一向很多,額外名額就那麼幾個,一分之隔的人不在少數。能不能被錄取,任何老師都不能決定。這話說得很有分量,看你怎麼想。母親拿着大叔給的電話條像得了寶貝似的放到褲袋裡,還用手在袋子外按了又按。

  “晨晨,這帶來的錢,想送給能拍板的人,可是人家校長不在,送給剛才那位大叔又怕打水漂……”母親有些忐忑不安。

  “媽,剛才你沒看到,他把抽屜抽來抽去,就是提示你放內容進入,你怎看不明白?”

  “人家有這樣的膽量,自有一定的辦事能力。”

  母親一下恍然大悟,趕緊匆忙跑了回去。此時正好辦公室只剩下大叔一人。母親把重量級的包裹迅速塞到剛才那個抽屜里,露出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不成意思,不成意思,多謝關照!”

  大叔委婉地說:“沒問題,您的意思我會傳達給校長,校務處自會安排妥當。過一個月您打電話找我。”

  母親像秦始皇統一六國一樣,說不出的高興全寫在臉上。母親的笑原來很美,無邪燦爛。她的笑容如山泉撫琴,飛蝶傳欣,百花縱放,陶醉在其中我開始淚流滿面。

  “我的孩子,如果那位大叔能幫上忙,讓媽白乾十年的活我也高興。”全家人開始織夢,夢的翅膀早已飛出了破落的小村,來到那所寬敞明亮的重點中學。

  一月後,王嬸來到我家宣布她家勇子進入重點高中的大好消息。我一下傻眼,他的分數差重點分數線一百多分。他是怎麼上的?我媽急不可耐探求秘方。王嬸慢條斯理一頓一挫地說:“我家光紅包就塞了三萬,校長二萬,副校長一萬,請搓飯外加好酒不算。”

  媽媽靜靜聽着,頭開始越低越下,一絲不意覺察的痛開始尋找突破口越野而逃。好看的眼睛裡面流動着空寂的失落,這失落如同有人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夜深,我聽到母親把頭埋在被子里抽泣的聲音,那聲音好似在唱歌,唱着凄涼的歌,她在唱,別灰心,孩子,讓我白乾十年的活,也高興。

  母親用八千元交換一分之差,母親用她多年的心血換我能上重點,可是,我沒能上成,因為前面還有更多比我家有優勢有關係的人也要上。

  第二天早上,母親的眼圈紅紅的。她還是笑,春花滿山的笑,不帶苦澀的笑,如箭簇的薔薇盛開在家裡,輕盈溢滿在我的心田。

  母親抱着我的頭安慰我,“孩子,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那些錢只當媽媽生了一場病用了。沒事!”

  於是母親繼續在外打很多很多的豬草,而且這一次養了五頭。她說一定要讓我憑自己的的本事考上一所好大學。

  母親平日里說的話或許是天下所有母親藏在心底想說的話,這些話可能並非是她的原創,但是在特定的環境里,那些相素的話語卻讓我受益終生。

  母親幾乎用她的命換取我的新生,所以無論我活得多麼艱難痛苦我都能以神聖的態度熱愛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活着是我的責任,能活得讓家人無憂那更是我的使命。

  在這個世上,想得到一生的幸福和關愛,靠的不是武力、手腕、權勢、美貌、名利而是你的實力,實力是為你贏得別人認可與尊重的根本。實力是自身由內到外光華的再現,它是一種為他人付出的慈悲與熱能,也是一種為他人生存謀幸福的行為見證。

  有許多的人喜歡追求富二代,與大款的女兒聯姻,無非是貪圖一步到位名利雙收。“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只有自己最可靠。”沒有人能讓你依賴一世,所以我們要堅強獨立;沒有人能幫你一生,所以我們要奮鬥不息。

  母親的話是春天的風,它吹拂着我的人生,也修剪着我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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