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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有關古鎮的故事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長安城之西的灃河東岸有一座千年古鎮,這便是斗門鎮。

  當今的社會人們都好傍古,只因為越古老的東西越能抬高身價、越能帶來更多的經濟利益。這個斗門鎮位於周朝灃、鎬二京故地之間,因此把這個鎮子與西周牽上瓜葛似乎也不能說不對。若真地從周朝算起,距今可就有三千年了。

  鎮之東街上是我們的中學。之所以稱“我們的中學”,是由於當年我們在那裡念過書。雖然我老家在中學東邊二三百米的地方,但還是屬於鄉下。這是當初從一個同學口裡知道的。他稱我們為“鄉棒”,他們是“街上人”。雖然我們吃的饃比他們的還白,他的父母同樣也是握鋤把子修理地球的,但他們居住在鎮街里,自然而然鎮街似乎也只屬於他們。他們的骨子裡也就有了與老北京人一樣的優越感。

  偶然從一本已記不清名字的古書上看到了對“斗門”的詮釋:斗門,古代曾用的名詞,一個水閘而已。大概是灃河水導入昆明池的入水口的水閘。回頭一琢磨,住在水閘周邊的人大半隻能是水工了。一個水工的後裔居然幻生出貴族般的優越感豈不怪哉?再一推敲,覺得也不是毫無道理,當年的水工說不定也屬公務員的序列呢!如此,別的人再不服氣也白搭!

  說到了昆明池,突然覺得稱斗門鎮為“千年古鎮”並非杜撰。東街的軋花廠後院有個“石爺廟”,其學名應該叫“牛郎廟”,雖然那廟宇簡陋得四面透風,有些風雨飄搖,但孤零零供在其中的石爺,與東邊距此三、四里遠的石婆廟(織女廟)里的石婆,卻是一個留傳千古的佳話。織女牛郎的愛情故事家喻戶曉。將他們隔為天各一方的天河,其實就是昆明池。這一系列的故事都是漢武帝諦造的。昆明池早已滄海變為桑田,故事中的織女牛郎卻繼續演繹着他們凄美的愛情故事,同時也成了斗門千年古鎮的名片。要從那時算起,這個千年古鎮至少也有兩千歲了。

  無論三千年還是兩千年,都是古懂級的標籤了!將斗門稱為千年古鎮,這已十分的低調和委屈了。

  鎮街原先只是端南端北一條街,以城堭廟為界,北邊叫北街,南邊叫南街。解放后城堭廟改建成了中心小學,我還去過作為學校辦公室的城堭廟大殿呢!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事了,當時我還在上小學。印象中這座建築很很典雅、也很威風,四周髙髙翹起的檐牙上還懸挂着鈴鐺。風吹鈴鳴,其音似縷,飄渺如煙,散發出幾分古色古香、古風古韻。

  早先,我很是嚮往鎮街兩邊那些兩層的木質閣樓的。毎年鎮子上耍社火,街道上總很熱鬧,四鄉八鄰的人們也都來湊這一年一度的熱鬧。高潮時常常是人擠人、人踩人的。在波浪起伏的人潮中,為了能力爭上遊,真得費一把子力氣。遺鞋掉帽子是常事,有時負點傷也不算意外。在這種沒有秩序的場合,年少的我們又怎能是大人們的對手呢?在夾縫中爭取生存空間的我,每每看到有人端着茶壺、抽着煙捲,坐在閣樓上既觀賞着社火,也觀賞着不斷涌動起伏着的人潮,展現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和威儀。我內心總會油然生出無比的羨慕:他咋就那麼幸福呢!

  那些有閣樓的老房子隨着當時一波又一波革命浪潮的洶湧,不久也一座接着一座地消失了。隨後,一條新興的街道端東端西地誕生了。從此老鎮子有了四條街,即東街、西街、南街、北街,以老城堭廟為原點,呈十字形分佈。鎮中心的小學挪了位置,被擠退到了西南一隅。城堭廟大殿這座地標性建築的消失,讓人覺着鎮街失去了不少分量。兩邊那些古舊的、帶着閣樓的老房子的消失,頓時顯出鎮子輕飄飄的了。但閣樓上那種令人羨慕的特權形象的消失,又讓人心中感到了幾分平衡,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個老鎮子在過去相當長的時間裡,一直承擔著長安城西邊廣大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的角色。遠的不說,就說在剛剛過去的上個世紀,這裡是該地區的行政中心。斗門地區橫跨灃河,管六個鄉鎮,這個區級單位比縣級低,卻比鄉鎮髙。座落在東街的區委大樓是一座三層的紅磚樓,這座樓當時是鎮子最高、最耀眼的建築,也是本地區的最高權力機構所在地,其所轄區域剛好是座落於灃河兩岸周朝的灃、鎬二京的故地!

  那座區委紅樓的誕生很有意思,是由一乾子插隊知青建起來的。不過,並非自願,那乾子知青是在背着槍的民兵的監督下勞作的。在火紅的年代里,那些個細皮嫩肉的年輕人,從城裡下放到農村插隊后,那些體力勞動自不必說,只是這肚子上的問題實在難以忍受!寡淡的生活讓他們嘴裡饞得直冒煙,千方百計地周旋,還是無濟於事。餓啊!怎麼辦?最後,他們就學着電影里八路軍游擊隊的樣子,埋伏在灃河橋邊的玉米地里,在夜裡打了一輛西瓜車的伏擊。可他們把西瓜剛吞進肚還沒來得及回出味呢,公安的槍就響了。他們一看公安玩真的,驚得魂飛魄散,都乖乖抱着腦袋當了俘虜。一計數,好么,一兩百人!為了把他們改造好,公安部門就給他們找了這修建區委大樓的差事,而且這一干就是大半年。

  現時,當年那干修建區委大樓的知青也該有五、六十歲了,假如讓他們故地重遊,他們會是一種什麼感想呢?不過也不會有什麼感想的,因為斗門區早都撤銷了,當年那座耀眼的紅磚樓己被更髙的樓房所取代。這是后話。

  好象也是在區委機關撤銷前後,從鎮西邊經過的108國道改了道,接着打從鎮南經過的西余鐵路線上每天兩趟的客車也停運了。原先說這裡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交通便利,四通八達,這一切的一切轉眼間都成了歷史。這個曾經的天子腳下,本該是個風水寶地,得天獨厚,忽然間成了一個被主流社會所遺忘的盲區!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大!

  眼看着四周圍日新月異的變化,這裡的人簡直澀得牙痛,然而一時間卻手足無措。百無聊賴時,搜尋一點聊以自慰的由頭:這裡是多個朝代首都的重要部分,地下的古迹太多,國家禁止在這裡動土開發。的確,在四周真有一些“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諸如灃京遺址、鎬京遺址、織女石刻遺址,還有北邊的阿房宮遺址等等。

  在隨後的歲月里,這裡的人也在極力追趕着,只可惜還是難以再現那昔日的風光了。

  在中國的行政區劃里,鎮是排在城之下的,其尬尷之處也在這裡。城裡人叫它鄉下,它自己又不甘於鄉下,最後只能成為非城非鄉的形象。就連鎮街上人的穿着打扮也是如此,城裡人一眼就能認出她是鄉下人,而鄉下人也能一眼認出她是鎮街上的人。它們努力地在夾縫中爭取生存的空間,可往往卻在追潮中迷失了自我。

  有句諺語:"蝌蚪跟着魚兒浪,最終把尾巴也浪沒了"。

  鎮街上曾發生過一則故事,很有趣!

  說是有個窮漢見人家財東家穿了件皮袍很是威風,他一狠心把自己的耕牛賣掉,也買了一件與財東家一模一樣的皮袍。能與財東家一樣受人恭維,他心裡別提多受用。冬去春來,財東家脫了皮袍穿上了皮背心。窮漢見后,回家就把皮袍的袖子及多餘的部分剪掉,他也穿上了皮背心。暑去寒來,財東家又穿上皮袍了,這個窮漢再想穿上皮袍,辦不到了!原想着再把那剪掉的縫上再變回皮袍,可他老婆早就把那東西剪成了鞋墊鋪到棉鞋裡了。而他也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一個經典笑料。

  失去了的東西想再找回來,那就難了。號稱千年古鎮,只因為虛榮的追潮衝動,把千年的韻味丟失得無影無綜。想重拾千年古鎮的名頭,可惜只能從歷史的碎片中翻找了。北街的一個巷子里還有一棵空了心的老槐樹,可那老槐樹自當年給織女、牛郎證了婚後,就再也不願理會俗間的事了。

  所謂歷史,不外乎都是那些故去的事。有記載的東西人們繼而承之、發揚光大自不必說。沒有確切文獻記載的,大家便擁有了更多自由發揮的空間,反正無據可查。當今社會,文化與經濟是緊密關聯的。二者依存的模式是"文化搭台,經濟唱戲"。這一唱就是三十多年,而且毫無唱衰的跡象。經濟與政治往往也是分不開的。GDP的計量單位是錢,這錢雖是官方的一組數字,可這組數字中的內涵絕不似坊間戲稱的"雞的屁"或"狗的屁"那麼膚淺。就象河南安陽的曹操陵,雖考古屆的爭執還尚未塵埃落定,當地有關官員急切地請專家們吃了頓飯,只要專家一句話:中還是不中?因為“中”了就可進行下一步的開發了,這又是個GDP的增量。當地在實現這個新增GDP的過程中,自上而下一河水就全開了!

  在當今的社會發展大潮中,古城古鎮很吃香,從而也誘發了人們傍古的熱情。這熱情浮躁得有時連香臭都不分了!

  斗門,據推測是灃河水導入昆明池的水閘,然後就形成了這個古鎮。只是史書上記載的昆明池太朦朧,人們無從看到其本來的面目。那片遼闊的莊稼地底下有沙子,就有了那裡是古昆明池遺址的推論,繼而也就有了開發的衝動。但也有人說:有沙子的地方多了,難道都是昆明池?

  要再現昔日的昆明池,看來這事不太容易,甚至有些玄。那麼依附於昆明池的這個千年古鎮的名頭,似乎也難以名正言順了。

  其實,所謂“千年古鎮”的名頭早被有些假大空的東西壞掉了,索性莫如丟掉那些虛偽的勞什子,還地方一個自然、樸素的面孔,似乎來的更真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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