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三先生

　　淡定三先生

　　湖南省瀏陽市第三中學蘇耀斌

　　淺資學究先生

　　人生百態，有人因為工作的壓力而怨天尤人，有人因為職務的高低而懷才不遇，更有甚者因為待遇的多少而牢騷滿腹。芸芸眾生，不是汲汲於奢華生活，就是無厘頭地追求海市蜃樓般的幸福。常常弄得自己和身邊的人瞠目結舌。許多人的生活就像一面鏡子，它的背面是空的、虛的，只見浮華，缺少淡定。

　　我們身邊有一些淡定的人，往往被人視為怪異。其實這些人淡定，因為達到一種思想境界，一種生活的狀態。是內在心態修鍊到一定程度所呈現出來的那種從容、優雅的感覺。

　　每年的元旦文藝晚會，有一個人令許多老師感嘆不已，也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有點搶了諸多節目的風頭的嫌疑。他就是晚會“攝影師”——寒風凜冽中，台前有一位站在高高的椅子上的人，肩上扛着攝象機，絲紋不動地立在那裡，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就像一座雕塑。你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定力讓他鐘情於每一個精彩的鏡頭，讓他專註真情生活的瞬間。

　　他像一個老學究，走路也一副很講究的樣子。說他資淺，因為他年輕，經歷也平淡。他說話不多，即使聽到精彩的段子，也只會像很有教養的女孩子那樣莞爾一笑，有容無聲。他的生活，好象就是一段歷史，你不去揭開，他就一直沉寂着；在辦公室，整個上午或下午，都在專註地備課或批改作業，休息時偶爾出口不凡，別人捧腹，他卻不動聲色，氣定神寧。你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從前，供銷社營業員犯了過錯，就會有人告誡說，你不好好乾，讓你教書去；現在，許多領導都是老師出身。聽說我們這位老學究也曾參加過公務員的考試，名列前茅。而且父親也是政界名流。在改行、跳槽的洪流中，他不是像一葉扁舟被洶湧浪濤漂移到岸邊，卻止住腳步，如中流砥柱，紮根教壇。不要以為這是一種迂腐，是一種逃避，這是一種臻於高潔的淡定境界。他不隨波逐流，遇事沉穩中又積極果斷，他有不在乎太多的身外之物、執着於自己腳下的路勇氣。

　　夏天，用幾葉教案，一本歷史書，卷着一瓶礦泉水進課堂，講得不緊不慢。平時不喜言辭，講台上不乏幽默；他眼鏡後面的睿智的眼神，總是引領學生回溯歷史的天空。他靜靜地堅守，默默地耕耘。平淡的是歲月，成長的是經歷，成熟的是心智。收穫的是每一屆每一個班學生最好的評價。

　　韜光養慧先生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他走路的動作顯得矯健，而行走的整體效果有些飄逸，快時趨而不疾。身板給人骨幹，不是陳龍李連杰之類的，有點李小龍的派頭。說他有功夫，不是我，是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他常常踢幾腿，擂幾拳，看架勢有點功底。他說原先單一個拇指就可做幾十個俯卧撐；有一次他兩個指頭一氣做了上十個，那真不是唬人的。並不顯山露水，講究內在修為。

　　這樣的功夫在我們和諧校園那是無用武之地的，而且知道的人甚少。有一種功夫知之者甚眾。那就是他對當老師的獨特理解：進課堂前有一種去與情人約會的衝動。教師達到什麼境界才是教育人生？最低的境界就是只把教師當作營生的職業；第二種境界正如徐志摩說的，“比如去一果子園，那邊每株樹上都是滿掛着詩情最秀逸的果實，假如你單是站着看還不滿意時，只要你一伸手就可以採取，可以恣嘗鮮味，足夠你性靈的迷醉。”滿懷摘得果實的希望進課堂，希望孺子可教有所得也。但這只是一個美好的一相情願。竊以為最美妙的境界就是我們這位的“約會”境界，期盼着兩情相悅，在愉快中教和學；懷揣着純潔忠誠，進行屏除世俗邪念慾念的心靈交會。有了這樣的境界，你會領悟怎樣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教書生活中找到你的幸福？一個嗆夠了粉筆灰的老師，有時幸福就像彼岸的花朵，隱約可見，卻無法觸摸。有了這種境界，能夠視聲色犬馬如過眼雲煙，心中如有定海神針，你就可以到課堂去找幸福了。一個人有了一種了不起的從容淡定的心境，意味着自己有更廣闊的境界。

　　還有一種更高深的功夫，學校的人知之甚少，卻是聲名在外。在瀏陽圍棋屆鮮有對手。棋藝還在其次，與人對弈，從容淡定，出手平淡，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內有乾坤。他從棋中悟出人生之理：做人如棋風不剽悍，雖是尺水自徜徉，夕陰復朝暉，總能懂得定是慧體，慧是定用，人生才能處變不驚。

　　一貫喜歡當書蟲，涉獵廣博，講究的就是韜光養晦，面對順境或逆境，自能閑看庭前花落，輕搖羽扇城頭。

　　特立獨行先生

　　站到哪裡，海拔都高不到哪裡去，方圓大頭，富實肉感的個頭，不好怎麼矯正修飾。但追求時尚的人如果認為他像個老古董，那就是外行了，因為濃縮的是精華。他有個很淘氣、很逗人的網名“小丫”，任你旁人譏誚，依舊自在網聊。三中數學組很有一些有名氣的，可是他集雅俗之名於一身，數學組評他為最有個性男人。個性體現在哪裡呢？且看，假期里，一個人起一個大早，把學校彎頭角落、溝溝坎坎看個遍，然後就是指點校園，並不會有卑之無甚高論之覺。這次又有驚人之舉，聞聽有個湖湘百公里毅行，他私下裡在田徑場走了五十圈，測試自己的體力，最終帶了班上的兩個學生參加了毅行，還是第十三位到達終點的。許多老師讚歎，但沒有哪一位生出參加毅行之念。他的毅然毅行，就是定力。有定力的人，正念堅固，如凈水無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曾被提名參加“感動星城十大魅力教師”評選，寫的就是他那種老黃牛精神。我不由想起了臧克家的《老黃牛》：“塊塊荒田水和泥，深耕細作走東西。老牛亦解韶光貴，不等揚鞭自奮蹄。”有一次他說要寫一篇論文，可是很難。結果他寫成一篇，居然獲得省級獎，還被瀏陽市教育局教科所推薦到省教科所組織的數學教學研討會上發言，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想有人送他一個外號“大炮”，於此才見真義。蘭秀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

　　很多場合，高談闊論，多是站在學校的利益、發展的角度而發宏論。仔細斟酌，你會發現，他是真正的“外緣雖熱，內境清涼”。

　　淡定者，於己仁而無憂，於人仁而常憂；於惡仁而無懼，於善仁而有懼。三位先生，平凡普通的教師，“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淡定者在這世界上寂寞時實不寂寞，窮困時並不窮困，苦惱時自有安慰，挫折時還有鼓勵，軟弱時更有督責，迷失時必有堅守。故宜常養從容入世，清淡出塵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