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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錢兒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是誰說一個好的作者就是不斷地裸露自己的心事,將心事寫在文字里,然後很多的人在其中找尋着自己的影子。而我,並非一個好的作者,也並非是一個很認真去寫字的人,只是憑着心中幾分對生活的熱愛,隨心而隨性地一路寫着心中所想,所思。在這場繁忙而緊張,又帶着幾分沉重的生命之旅中,唯願我一瓣文字的清香能帶你找回一絲兒時純真的記憶,還有那些年我們似曾相識的美好與快樂,也便足矣!

  ----前言

  小時候,擁有的那些美麗從來沒有感覺到可貴,也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它們會悄無聲息得被時光丟棄。長大了,偶爾撿拾起一片童年的記憶,竟是欣喜不能,如獲至寶,甚至喜極涕零。這感覺,只有穿過了幾多風雨滄桑,正在漸漸老去的我們才有那麼深刻的感觸,不是嗎?

  周日,帶女兒去公園。行至入口處,不經意抬頭的一個瞬間竟然發現了榆錢兒。那是多麼熟悉的榆錢兒啊,卻彷彿又顯得陌生了許多。明晃晃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只好快速換了一個角度想要認認真真看看這是不是我記憶里久違的榆錢兒,將脖子高高仰起,一遍遍端祥着,然後踮起腳尖想要摘一串下來。

  ”媽,快點走啊,你在幹嘛呢?“女兒在前面急不可待地叫着。”寶貝,媽看到榆錢兒了,真的是榆錢兒啊!“我抑制不住滿心的喜悅。女兒瞪大了雙眼:”什麼是榆錢兒?能吃嗎?“我連連應她:”能,能,能,我們小的時候還用來做菜呢!可好吃了。“女兒一個劍步飛奔過來。

  那樹太高,我怎麼也夠不着它的枝椏,正好走過來幾個約摸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她們看我着急的樣子,笑笑說:”太高了,要不咱也摘一些下來吃。“女兒悄悄附我耳邊問:”真的能吃嗎?“這小丫頭還不信她媽媽的話,我大聲地又一次對她說:”真的能吃,小時候在你姥姥家可多這東西了,我們常常上樹來摘下做成菜吃。“一旁的老太太也附合著:”是啊,做菜可香哩。“女兒聽了便讓我摘一片給她吃。

  我來來回回徘徊着,捨不得離開,嘴裡還不停念叨:“怎麼往年來的時候沒見着呢?是來的時間不對嗎?”女兒看我這樣子,就樂得不行。她說:“媽,摘不下來別摘了,你看,前面還有許多呢,咱往前走走,那裡,那不是榆錢兒嗎?你至於那樣稀罕?”

  或許,我稀罕的並不是榆錢兒本身,而是那些帶着榆錢兒的童年快樂。

  母親住的巷子或許不能稱之為巷子,因為我們臨山而居,也因為門前有一大片的空地,還有一個很長很長的土坡,母親的家住在半山坡上。那裡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世界,直至現在曾經那一排的人家老死的老死,搬走的搬走,唯有父親,母親和隔壁一個守寡的七大媽,還有大片大片的廢墟單調而和諧地存在着。

  母親有一雙勤勞的手,也有一顆慧質蘭心,她能將貧瘠的土地栽種成一片熱鬧的春天,她守着那一片清靜安然地過着她與父親的春秋冬夏,我曾笑着於母親說:“媽,別嫌這裡孤獨寂寞,這裡可謂是一片桃花源!”

  母親笑笑,不再語。

  其實,那裡也曾經熱鬧過。在我很小的時候,那些陳舊的老房子里也醞釀著豐滿的故事,那些與我一般大小的孩子們曾經與我一起在晨風裡奔跑過,也在落日里笑鬧過。

  七大媽家的那棵杏樹我們不知道偷着上去多少次了,還有東面那個光棍尹大爺的紅棗樹我們也是總瞅着主人不在家時爬上去用棍子不停敲啊,打啊,直至紅棗落了一地,葉子也落了一地,為了不讓他發現我們又慌亂地將葉子掃在別處,把腳印抹了個乾淨。

  還有,二大媽家的二女兒又被她爹打了出來,估計是又喝多了,他打起女兒來總是沒頭沒臉的,長輩沒個長輩樣子,女兒也從來不喊他一聲爹。夏日的黃昏,大哥二哥和一群猴子們又跑到地里摘回麥穗烤着吃了,瞧他們小小年紀做這個可真在行,幾塊磚頭壘起來一個小火灶,然後小腦袋湊一起爭着烤,不行,我也得跑過去湊熱鬧。

  人們下地幹活累了一天,也只有晚上這會兒是可以坐在一起聊聊的,看他們各自端着飯碗就跑了出來,自然而然湊到一起,赤着腳片子,或

  圪蹴(蹲) 或直接坐在土地上說著東家的長,西家的短。耳邊是不甘寂寞的蟋蟀叫個不停,我們那些小孩子就跑來跑去爭來搶去,笑聲響滿了整個小山村。很遲很遲了,連月亮都有點犯困了,大人們才各自散去,儘管我們還捨不得在黑暗裡安靜下來,可架不住大人們一聲聲地呼喚。

  而今,那裡顯得異常安靜,七大媽的腿腳極其不利索,就算再有孩子們去偷她家的杏兒,相信她也定是追趕不上,可是,那些偷過她杏兒的孩子們都早長大成了人,像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飛得很遠很遠,儘管她的杏兒年年還是那樣綴滿枝頭,卻再不及那些年甘甜誘人。

  三叔也搬到了新房子,門上常年掛着一把生鏽的大鐵鎖,而爺爺卻已一捧黃土成了憑弔,再不見他徘徊來去從父親的家到三叔的家,再不見他緊皺的雙眉,聽不到他邊走邊說著三叔家的孩子真搗蛋。還有姨奶家的那個帶點傻氣兒的五兒媳把她的公公一磚頭拍得上了吊,從此那個紅火熱鬧的家就沒了生氣,最後,人去屋空,也不過是一把鐵鎖塵封了厚厚的記憶。

  那些老屋子,陳舊得堆滿了故事,卻也陳舊得再直不起腰身。

  二大媽家的二女兒也已年近不惑,她的那個兇惡的爹早已做古,就連她家的牆頭也爛成了一堆泥。可我清楚記得那一堆爛泥的下面曾經長着一棵老榆樹。

  那老榆樹長得甚是喜人,也許它比我年齡還大,反正自我記事起它就很高很大,也很壯。雖然它只是生長在二大媽家的牆角,可左鄰右舍無不寵愛它。

  榆錢滿樹的時節,她們端着一個小盆子站在樹下聊天,我卻麻利地爬上樹去摘下一縷縷榆錢兒,再聽她們誇我幾聲那便是心裡偷着樂個沒完,我一邊摘,一邊吃,等到家家戶戶的盆子都放滿了,母親催着快點下來,我卻站在樹上扮着鬼臉就是不下。

  她們還在聊着那些碎七碎八的事情,什麼誰家的孩子被打了,誰家的莊稼被水淹了,或是誰家地里的草長得比莊稼還旺,要麼是誰家的媳婦又和婆婆吵架了,看她們說得一個比一個帶勁兒,太陽眼看着都落到西山根兒了,依然還是捨不得分開。

  這時,那個二大媽的男人回來了,大老遠看見,她就忙着說要去做飯了,於是眾人散去,我也忙跳下了樹。

  跟着母親回到家裡,就只等她做上香噴噴的飯菜了。母親囑咐我把榆錢兒里的細小的樹枝棍撿了出去,然後她將土豆洗凈,削皮,用擦板擦成絲,再將榆錢兒洗凈,然後就是鍋里放上油,調料,一起燴着。不一會兒,鍋里就會飄出淡淡的香。

  想來,很多年不曾聞到那個味兒了,雖然那是多麼樸素的菜,可謂粗茶淡飯,可如今思來,卻遠比那些山珍海味更可口。

  鄉愁,是一種鑲嵌在生命里的味道,鄉愁里那零零星星的記憶就如流淌在生命里不息的血液一般,不是嗎?

  順着女兒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榆樹,個個掛滿了榆錢兒,鮮嫩鮮嫩得真是誘人,可幸,有一棵隨手就可摘了下來,我急切地放進嘴裡,哦,真香,一如兒時的味道,甜甜的,綿綿的,柔柔的。

  女兒也要,我便喂她嘴裡,可她只是說:”就那樣吧!沒有多麼香啊!“

  難道,一樣的榆錢兒,於我,吃進去的更多的有着生活的味道?更多,有着幾縷鄉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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