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又桃花

　　??小桃兒出生的時候，就在今天這樣一個春意盎然、草長鶯飛的三月。

　　??“忽然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桃花開”。我駕駛着車子，一邊聽着小桃兒和蒲公英對着窗外的碧樹紅花大發感慨，一邊隨口把這樣被篡改的詩句吟出，引得她們兩個一陣附和：“是了是了，彷彿一夜之間，樹就綠了，花就紅了！”

　　??去年小桃兒生日，我們都沒有帶老公，三個人兀自歡慶了一場，喝酒、聊天、唱歌、跳舞，攝像……三個女人，演出了一台豐富多彩的戲劇。後來觀看錄像時，我們都被當時那率真而豪放的情景逗得忍俊不禁。回味那幽默的談笑和滑稽的動作，每每心生感觸：現實與鏡頭的距離幾乎是零，但是人在這兩者時間，卻是多麼的不同！

　　??今天，我們如法炮製了去年的經歷，只是在一番推杯換盞之後，把這次的踏青地點設在遠離市區30裡外的桃林。

　　??車子行駛在一條國道上，車輛如流，翻飛如雪的柳絮在車窗前飛來又旋即飛去。路旁滿吐新芽的的楊樹、柳樹和冬青樹，都招搖着茂盛枝葉，在悠然的暖風中煥發著生機。一片片絨毯一般的麥地，在燦爛的麗日下抖擻着精神。不時有一片旖旎的奼紫嫣紅掠過，我們便情不自禁的呼道：“哇，好美啊！”但是車不減速。我們的心目中，只有那一個目標——面積達十五畝的桃林！

　　??迤邐行來，在穿越數座喧鬧的村鎮、拐過幾個宛轉的路口、最後駛上一拱小橋的時候，我發現左前方約一公里處，一片粲然的粉紅色躍入眼帘：“看！桃林！”

　　??小桃兒和蒲公英循聲望去，不僅一番雀躍：“哦，好美的桃花啊！”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有我可愛的姑娘。桃林蕩漾着我們的笑聲，桃花映紅了姑娘的臉龐……”我心花怒放，禁不住引吭高歌。

　　??“哈，人未到，歌聲先到！”蒲公英在後座上也激情難抑。

　　??及至車子駛進彎曲的機耕道，再一躍竄入桃林前面鬆軟的空地時，我們就能與桃花親密接觸了。這是一片最為繁茂、最為艷麗的桃林，滿枝顫悠悠的桃花，讓我不僅想起“逃之夭夭”的生動。古人造詞，真是出神入化又空前絕後。如今我直面桃花，卻不能把滿腹的感慨用自己的言詞來賦予之新鮮的比喻，只能人云亦云，把百般感慨和萬分詠嘆在這樣需要發揮的時候，用自認為唯一絕妙的詞彙，以千人一句，千篇一律的俗套抖落出來。這便很好的緩釋了我內心積鬱的情感，叫我在近乎虔誠的梳頭、勻臉、整裝之後，如蝶一般撲向這一片妖嬈與嫵媚……

　　??今天小桃兒穿了黑色金絲絨套裙，內襯紅色襯衣，顯得清麗窈窕。她的紅色太陽鏡框后泛着興奮之光的臉龐，生動如春。剛剛跑進桃林，她就忙不迭的取出攝像機，對着滿眼桃花，拉開了架勢。

　　??蒲公英一向以“國母”的儀態動人。她有一張豐滿而白皙的鵝蛋臉，柔軟的秀髮總是挽成宋慶齡式的髮髻。她的脖子里一貫風情萬種的圍着一條隨着服飾不斷花樣翻新的紗巾，把她那欣長白嫩的脖頸襯托的恰到好處。在小桃兒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蒲公英葉早已弱柳扶風般的搖曳在群芳之間。

　　??我依然是長發飄飄。由於正午的陽光灼熱，我無法穿那件褐色小披風“上陣”了，於是穿了緊身的黑色體恤，只有領口和袖口是金黃色，配上黑色一步短裙和黑色短腰網靴，自我感覺不遜風騷。於是先走一趟貓步，裊裊婷婷，漸入桃花深處，引得小桃兒的鏡頭跟蹤而至。

　　??我真羨慕小桃兒的生日總是這樣的艷陽天氣。也許這個季節註定了較多的和風麗日，也許上天似乎有意眷顧小桃兒，勃勃生機和欣欣向榮，使人在這樣的氛圍中不由得心生無盡的嚮往與憧憬。所有的憂煩鬱悶，一切的壓抑悲傷，都能因此情此景而煙消雲散。大自然的雋永、人生的曼妙，無不令人眷愛珍惜。

　　??我們像歡悅的美人魚，在花的海洋中時而徜徉、時而跳躍。對着鏡頭，我們每個人都彷彿天真的少女一般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小桃兒扭動纖細的腰肢，把剛剛學會的恰恰舞步用心的演練着，還蠻有舞者的風範呢；蒲公英葉一改素日的文靜，揮舞着紗巾抱枝而秀；繼而又將紗巾蒙上頭，婀娜而行，儼然一位阿拉伯女郎；我則如雀兒一般，在不同的枝杈間跳來跳去，素有的豪放一展無餘，我引吭高歌，歌聲傳出桃林，飛向原野……共2頁,當前第1頁1『作者：芙蓉婆婆』

　　??不經意間，我們分花扶枝竟然到了一處墓地。桃花掩映間，幾座墳塋靜靜的佇立在那裡。這使得我方才亢奮的情緒戛然欲止，竟自心裡突發奇想：這裡面的人，是無疾而終，還是英年早逝？他們在世的時候是漂亮還是醜陋？是富貴還是貧窮？如今在這艷麗妖嬈的桃花深處，他們倘若真的有靈，他們一定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中棲息，遠比在紅塵中蹉跎要愜意幸福吧？不過，若是生前象我們一樣快樂無憂，他們該懷念活着的精彩與曼妙了。而今，我們的舞步、我們的歌聲，他們能否看的清楚聽得真切呢？

　　??我沒再向前走，或者是怕攪擾了安息的魂靈，或者是素來形成的內心對亡魂的畏懼。又想起人生無論多少繁華與錦繡，最後的結局莫非如此……

　　??“美女看這裡！”蒲公英的一聲召喚使我回過神來。見她的鏡頭追蹤，我便“引”她走了開去，口中打趣道：“不要驚擾人家的好夢哦！”。心裡對自己說：珍惜人生的美好，珍惜生活的愜意吧……

　　??很快，我們的鞋子因為踢踏跑跳而滿是塵土，腳心有痒痒的感覺，是不小心鑽進鞋子的沙礫所致。我們並不顧及這些，竟自歡歌笑語，歡欣雀躍，惹得一陣陣花枝輕顫，便有那花瓣繽紛飄落，飛到頭頂發間，掛上衣袖裙角。此刻的我們，原本素雅的風姿平添了幾分嫵媚、多彩的心境更多了無盡的絢爛。

　　??遠處有隱約的“咩咩”聲順風傳來，我們撥開花叢，循聲望去，見悠閑的羊群在一片楊樹林間閃現。林子左邊一快青翠的麥地，右邊一叢開着白花的梨園。一棵菜油樹佇立在田間，不緊不慢的將頭抬起又低下，就像一個陶醉在春色之中的愜意的老者。

　　??這花，很艷；這人，很美；這天地，很明澈；這生活，很浪漫。

　　??“哇！瞧啊！那裡的精緻好迷人啊！”小桃那比羊兒還纖柔的聲音叫道。

　　??我忙吩咐她退後幾步，將身子隱在桃花后，鏡頭中便有了一角緋紅和那一片翠綠潔白相映成趣。

　　??“去年今日此林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如初仍俏麗，桃花依舊笑春風！”當我們心滿意足的驅車行駛在回城路上的時候，我嘴裡哼唱起自行改過的句子。側目身邊靜思無語的小桃兒，再透過後視鏡看看凝神窗外的蒲公英，她們似乎還沉浸在桃花林的意境之中。

　　??我笑笑，調整駕姿，儘力使車子舒緩的行進，讓她們甜蜜的心緒不受驚擾，讓她們美好的憧憬編織到下一個桃花盛開的季節……

　　共2頁,當前第2頁2『作者：芙蓉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