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

　　不是說往事如煙嗎，怎麼不飄走？不是說往事如雲嗎，怎麼還在這停留？想忘記，卻偏偏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不是說往事如風嗎，怎麼不吹了？不是說往事如歌嗎，怎麼還困在笛中？想記起，卻偏偏是一場無緣由的夢。縱里尋它，燈火闌珊，在何處呢？

　　我記得那個春天，在綠油油的田埂上，我迷失在了綠色的海洋；我記得那個夏天，在蟬燥的林間，我做了一個無緣由的夢；我記得那年的秋天，在秋雨中奔向那片竹林——一片蕭索的水墨，一陣模糊的悵惘：我記得有一年冬天，江南突然下了一場雪，我的心在那年悸動了。

　　在最初的那條小溪，我開始了最初的愛戀。一個扎着辮子的姑娘，時常出現在我的眼帘。溪水倒映着她的明眸，我在心裡描摹着那一份純純的天真。我在杜鵑聲里折一枝杜鵑，期待明天她收到時的笑顏；我在課桌下小心翼翼的折着紙風車，期待她如風鈴般的笑聲。一條山道，她的笑聲，我的笑聲，還有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

　　然後我離開了。離開了故鄉。我記得第一次見到高樓的震撼；我記得第一次走在燈火如晝的步行街上的興奮；我彷彿還看到那雙睜得大大的眼，好奇的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我在城市裡生活。每天在車水馬龍的街上來來回回，看着街上的人來來回回。父母忙碌着，我忙碌着，周邊的人也忙碌着。行道樹的葉子落了，又長。

　　時間過去了，像池塘邊的落落野花。夜裡的噩夢再也驚不醒我，直到故鄉的一抔黃土，掩埋了一位慈祥的老人。我對着沒有星星的夜晚落淚了。那晚，我也像今晚這麼想着那些年的往事，只是那時候迷惘，此刻，無邊的悵然。我回憶不起那時候她具體的慈祥，只模糊的記得她的背影。她在雨天的呼喚，伴着瓦檐的雨聲。我閉目想着，不知不覺的，淚就落了。不是悲傷，卻又是悲傷。

　　一種悲傷，另一種悲傷……

　　我覺得我的記憶，我的愛戀，我的懷念，像天空的飛鳥，從天空掠過，悄無聲息得被卷到時間的微波中去了。我偶爾掬一捧水，品嘗箇中滋味，也偶爾眺望此水的盡頭，不知是否有更好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