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的女人

　　養狗的女人，她叫琴，曾經還有一個名字叫“月琴”，但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上大學的時候，稍有猶豫就在報名冊上填了琴，從此人們就只知道她叫琴。

　　每天，她都要早早起床，將一群大狗小狗帶下樓去放風，讓它們在離家屬院很遠的空地上解決一夜積攢的屎尿，解決完后順便讓它們沿着路邊跑上幾個來回，琴說：再不鍛煉就減不了肥。然後回家，將一些昨天就買回的生豬肝、去菜市場便宜斷來的包心菜和加了養料的精糧饅頭用刀剁在一起，放到專門的狗食盆中，一邊叫着一個個狗狗的名字，一邊迅速的梳洗打扮，7點10分就要出門坐公交，上班的單位實在太遠，根本顧不上吃早餐，臨出門時隨便拿一塊餅乾或麵包就對付了。

　　中午下班，別人大多不回家，而她還得再坐將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往回趕，為的是讓她的狗狗們吃上一口可口飯，順便看看它們都在幹什麼？是不是在家鬧翻了天？

　　而當她走進家門的一瞬間，她的頭經常會大的沒處擱，這哪裡還是人居住的地方？簡直就是一個養狗場，屋裡到處是東西，床上的枕巾、沙發上的墊子都不在原地方，狗食盆子倒翻在當地，垃圾袋放在廚房的門口，她的衣服東一件西一件，而狗狗們在她進門的時候，一點都不感到羞恥和慚愧，呼啦一下圍上來，爭着狂吠，向她獻媚或叫屈。

　　晚上，不管晴天還是風雪雨夜，狗狗們都得帶出去再溜一溜，否則家裡就不得安寧，它們會將她鬧的頭痛心亂。儘管這樣，鄰居們仍時不時的找她要說法。

　　很多人告誡琴，說在家養狗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不止是干擾了左鄰右舍，破壞了公共衛生，還會給養狗的主人帶來一定的尷尬，可看琴那副無奈而又糾結的表情，大家知道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聽說，狗狗是非常有靈性的動物，和人一樣，死了會有靈魂的轉世，於是，琴在第一個狗狗死了的時候，就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個自製的木盒子里，給它穿上自己親自縫製的小衣物，身旁又放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哽咽着抱到北山的一個僻靜處鄭重的掩埋了，她說她曾為死去的狗狗燒了紙、點了香，還流了淚。

　　有一天，琴的母親來了，是被她的大哥送來的，大哥說：你還是用多餘的精力養養老母吧。

　　從此，大哥再也沒有上門，唯一的姐姐也沒有了音訊。琴一邊照顧着老母，一邊不得不將兩個尚小的狗狗送了人。

　　可是，送出去的狗狗又回來了，同時還帶來了一個野狗狗，加上這隻，她家就有了八隻狗狗。琴的頭都大了。

　　本來就不回家的丈夫再也沒有露面，八十歲的老母癱在了床上，整天用拐棍搗她，不管她做什麼飯都不吃，非要她出去給她買。琴陷入痛苦的深淵，一邊是老母，一邊是狗狗，都是有生命靈性的個體，怎麼辦？

　　想當初，琴的女兒將第一個狗狗抱回來的時候，她真的很反感，可是女兒非常喜歡養小狗，上大學的時候，特別囑咐琴要好好待她的狗狗，為了女兒，琴精心的養着這個本不該留的東西，可是，假期時女兒又帶回一個洋狗狗，說是她的同學從國外帶回的，看着這個可愛的小傢伙，琴動心了，收下了女兒帶來的洋傢伙。半年後洋狗狗生育了，生了兩個混血兒，女兒在遠方的城市打來電話，說所有的狗狗都不許送人。

　　愛女心切，琴不得不留下這兩個混血兒，為了區分，她給它們起了好聽的洋名字。

　　狗狗們真是通人性，琴對他們好，它們就衷心的跟着琴，琴生病了，它們就集體乖乖的守在她面前。她丈夫因為這些狗和她打架，狗狗們集體上去保護她，晚上，狗狗們不讓她的丈夫上床，為此她丈夫甩了門，琴曾幾次發了脾氣，要將狗狗們送給朋友，可是，送出去沒多久，狗狗就又回來了，琴也感到非常內疚，說養久了就有感情了，這些狗狗就像自己的孩子，是有生命的東西，離開了真的很傷心。

　　如今，琴的老母依然健在，腦子清楚一陣糊塗一陣，清楚時說心疼女兒太累，糊塗時就跟狗狗們爭寵。琴的女兒已經有了小孩，依然愛養一些小動物，儘管理解琴的辛苦，但絕不允許琴將狗狗們送人，會定期回來看望那些狗狗。而琴的狗狗已經有了八隻，它們要吃要喝，要定期給他們剪毛、洗澡；定期帶他們去打狂犬疫苗、做全身體檢；生病了要找醫生開藥掛吊瓶，母狗生理期還要給洗例假時流出的血，給狗狗接生，為狗狗送終。琴說，一個狗狗如果正常，壽命一般會活到十幾歲。

　　而琴現在已經五十好幾，再有兩年就退休了，她所熱愛的法律專業到那時就派不上用場，原本她打算退休後去朋友的律師事務所再干幾年，可她不知道該將這些狗狗如何處理，看到那些在城市的一角瘋跑的一群群野狗，還有被送到養狗場被宰殺賣肉的無辜的生命，琴就感到渾身寒冷，她的狗狗們都是非常可愛的生靈，她可不想眼看着它們無家可歸，或被人們拉去勒死吃肉，如果那樣，她的靈魂將無法得到救贖，就是將來去了陰間也無法向狗狗們交代。可是五十幾歲的她還有多少時間能夠繼續堅持下去？生命對於她也幾近苛刻，走到今天已經進入一個怪圈，抽出身子談何容易？看到由於過度勞累而疲憊不堪的琴，人們只有慨嘆，那是無奈的嘆息，曾今苗條的琴脊背已經出現了不該有的弧度，頭髮枯黃着，皮膚憔悴着，精神上顯示的只有兩個字：忙！累！

　　但琴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它起碼是一條命，應該有與人類和平共處的權力！

　　2013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