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一條流浪狗的自述
手機:M版 分類:愛情散文 編輯:小景
真沒有想到一年後我會再次的出現在寵物店。
寵物店的捲簾門被緩緩地捲起,我的心也隨之的忐忑起來。我有一種預感,今天我將離開這裡。因為在眾多“兄弟姐妹們”當中,我確實太出眾了。烏黑圓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一身潔白的毛髮光亮而順,肉乎乎的小爪更是超可愛,寵物狗的一切誘人之元素我因有盡有。店門被推開了,我神經質地看着來人,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只見他移動着小步、轉動着眼珠來回掃射着我們中的每一位,同伴們爭先恐後地擺出各自的poss展示自己,“離開這裡,被一個有錢人眷養”是這裡每一位的心愿。最後這位紳士的眼神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我被他相中了。店主讓他等一會,不一會兒,“媽媽”在店主的攙扶下走進了店裡。她來到這位紳士跟前,只見她緊緊地握着他的雙手在講述着什麼,是感激還是哀求我判斷不清,還時不時地看看我,我隱隱約約地感到一定是在向客人講述着我的經歷。籠子的門打開了,我慢吞吞地走了出來,“媽媽”俯下身子饒着我的脖子,最後吃力地抱起我,把我交給了這位紳士。
我被抱上了一輛車上,他把我放在了副駕駛座上,在車啟動的一瞬間,我突然像想起了什麼,“蹬”地站立了起來,雙爪趴在車窗上,“媽媽”一手搭着路邊的電線杆,一手在依依不捨地向我揮動着,霎時間我醒悟過來,這輩子再也不會與“媽媽”相見了。車子一個拐彎,揮着手的“媽媽”在我的視線中消失了,一個全身濕透的“媽媽”卻清晰地重現在了我的眼前。
那是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就像是一粒一粒的小鋼珠擊在了我皮包的骨頭上,陣陣的疼痛使我的雙腿終於不聽使喚了,任憑我怎樣努力也無法挪動半步,我筋疲力盡地蜷縮在了一棵大樹下,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低聲的呻吟,我的體溫在大雨的澆灌下慢慢地下降、再下降。混濁的目光下看見了我的同伴們一個個的拖着疲憊的身軀從跟前而過。突然,一把雨傘被一陣風吹到了我的跟前,隨後跟進的就是這位“媽媽”。她發現了我,顧不得去拾她的雨傘忙解開了外衣,將我輕輕地抱起塞進了她溫暖的懷裡,帶回了她的家。而她自己卻成了個落湯雞。
她就像媽媽伺候兒子般那樣用心地給予了我二個月的精心調理,我漸漸地康復了,心裡我就用“媽媽”稱呼着她。昨晚,“媽媽”把我托福給了一牆之隔的寵物店,希望她能為我找一個新的家,一個再不會讓我過流浪生活的家。
正當我還沉浸在回憶中,我們的車在一棟別墅旁停了下來。我在一位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女士指引下,誠惶誠恐地進了屋。
這是一個遍地是書的屋子。你幾乎在屋內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拿到可讀的書。我不喜歡書,溜達了幾圈后,在一排“頂天立地”的大書櫥下的一個拐角處“席地而坐”,警惕地瞧着女主人。她帶着一副眼鏡,梳着齊耳的短髮,皙白的肌膚,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很尊重我與她保持的距離,時不時兩手拍拍示意讓我過去,我沒有理她。我們倆隔着這個距離相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被“叮咚”的門鈴聲打破
那位紳士捧着大包小包進屋了。 “哇!”都是給我準備的,我的床、我的食糧、我的玩具等等,東西鋪得滿滿的一地。女主人隨手拿起“骨頭”引誘我,我還是無動於衷。
我的“無情”並沒有傷着主人,她站在遠遠的指着我說:“小東西,該給你起個名字了吧!”
“露露!可以嗎?”她推了推架在高高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問道我。
我一聽,好熟的名字啊!這是我一個流浪同伴的名字,不久前在竄馬路時被撞死了,我沒反應。
“那麼,‘多多’,好聽嗎?”我真服了她,竟起些我死去的同伴的名字,“多多”是我們流浪隊伍中,最小的一個,死於飢餓。
“巴比!”女主人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亢奮地叫了出來。
“巴比?”在一旁的紳士好像有點認同。女主人說,在蘇格蘭愛丁堡的格雷弗里爾廣場上有一尊巴比獵犬的雕像,是當地居民為了紀念巴比報答傑克的“一餐之恩”,為傑克守墓14年的感恩之舉而設立的紀念碑。
在我流浪的生涯中,穿越過無數的廣場,目睹了無數的城市雕像,不過真沒見過有我們同族的雕像。“狗改不了吃屎”只是人類對我們群體的一種誤解。我們與世無爭的為給予人類愉悅而降臨這個世界,在我們的字典里沒有享受兩個字,雖然我們的智商不及人類,我們的德性有失高雅,但是忠誠地一輩子“守着主人,與主人同甘共苦,至死不渝”的精神是人類所不可比喻的。她一定是讀懂了我們,才會為我起這個名字。
我終於又有了自己的名字“巴比!”
“巴比”女主人對着我叫了一聲,我搖擺了一下尾巴慢慢地向她走去。她一把抱起我,激動地用臉頰來回蹭着我的臉,她流下了淚。
她把我的床安置在書櫥下的一個拐角處,她說這樣她在伏案工作時能時不時的看到我,又尊重了我的選擇,因為這是我一踏進這屋子“席地而坐”的地方。
我們倆的生活就此開始了。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那位紳士來這家了。她告訴我說,他是她大學的同學,出身豪門卻一點都沒有看不起來自貧困山區的她。在相同的愛好—--文學創作---—的“牽線搭橋”下,他們確立了戀愛關係。在我來到這家的第二天,他就去美國攻讀文學博士了。
她坐在沙發上,抱着我,一邊摸着我的尾巴,一邊告訴了我這些事。雖然語氣始終如一是那樣的平穩,但是從她深邃的眼神中,我看到的並不是始終如一的鮮亮,時而也帶有些許憂慮。
她最高興的時光就數與美國的他進行視頻通話。一通話就沒個完,臉色頓時泛紅暈,笑聲頃刻高八度,肢體語言更豐富,和平時淑靜的她判若兩人。久而久之,我也能從她的表情上分辨出他的來電。每當他們在聊天的時候,我也會時不時地叫上幾聲,示意對那位紳士的問候。此時她會把我抱起來,並不停地饒饒我的下巴對他說道,你看“巴比”也在想你了,我們倆同時出現在了對方的視頻中。
在她的生活中,除了他,她已經接納不下任何其他的男人了。我們家偶爾也會出現陌生男人的到訪。這些客人經常是帶着鮮花而來,向我瞪着眼珠灰溜溜地而回。因為我吼叫着不讓他們親近她。每當客人走後,她就一個勁兒的誇我。
“你怎麼就看得出我不喜歡他們呢?了不得,你真成了我的貼身保鏢了。”
聽見這些表揚,我就會俏皮地用小爪去踩她,然後跟她玩捉迷藏。
她是一位自由撰稿人,很少外出,經常熬夜。當她對着我,將豎起的食指放在緊閉的雙層中間時,我明白她向我暗示她要看書或寫東西了,我就靜靜地卧在她的腳下,甚至不敢大口大口喘氣,生怕打擾她。我們倆一起度過了無數個這樣的通宵達旦。
最近一段時間,她有點不在狀態。坐在書桌前,不在看書也不見她敲打電腦鍵盤,她像是無所事事,偶爾暗暗地流淚,每當被我發現后,她就會抱起我,用我的小爪擦去她留下的淚。美國的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電話了,即使來電話也是草草地說上幾句就掛了。這讓我想起了我曾經也有過的一個家。
一年前,一位時尚的小姐把我從寵物店領回到了她的家。女主人也像那位紳士一樣,為我買了好多東西,那天可把我樂壞了。我總以為,從此就有了一個安樂的家,三個月後家裡來了一條比我更漂亮的狗狗,孰料第二天我就被她拋棄了,成了一條流浪狗。流浪生活是在人群追打、車輛驚恐、覓不到食、找不到水喝的饑寒交迫加恐懼中渡過的。要不是“媽媽”的救助 ,我也和同伴“露露”、“多多”----一樣早已上西天了。
從不喜歡睡懶覺的她,這幾天整天賴在床上,我怎麼逗她,她都高興不起來。看到一團一團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冒出,我也流淚了。這時我真恨我的父母,為什麼吝嗇地只給我這點智商,除了陪她流淚我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去安撫她了。
她的心情在向著更壞的地步發展,她開始厭食了。笑聲不見了,動作遲緩了,臉變得消瘦了,唯有不變的是對我的愛。我的四餐,她一頓也不差的伺候着。她還是像往常一樣的為我添食、換水、清掃、帶我散步。我們倆的交流一天比一天的少了,只是整天地抱在一起,終日四目相視。慢慢的,我也開始厭食了,再好的料理也激發不起我的味蕾。畢竟,我們倆已經相依為命的度過了四個春秋。四年來的默契,她知道我的厭食是在向她作無聲地抗議,不希望她這樣的折磨自己。看着我一天一天的消沉下去,她不忍心了,一周以後她終於做飯了,眼擒淚花地看着我:“寶貝,我們倆一起吃飯噢。”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沒幾天我們就搬出了這個我已經非常熟悉的家。甚至來不及和我的“鄰居們”告別。
新家出乎意料的小,也就能放下一張床、一個書桌、一把椅子、和一個衣櫃,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里我們倆再也玩不起捉迷藏的遊戲了。她坐在書堆上犯愁,也許在考慮我的床安置在哪裡?我鑽進了床底,伸出了腦袋,俏皮地搖着尾巴,似乎在像她示意:我可以睡在這裡!她搖搖頭,床底下是放書的地方。
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似的敲在水門汀的地板上濺向四方。她招了招手,我鑽出床底跳到她的懷裡,她用那早已濕透的臉頰貼着我的臉,“巴比!從今天起我們倆睡在一起。”我搖了搖尾巴舔了舔她的鼻子。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四年來她三貞九烈,秉持過着簡樸的生活,努力地工作,等待着他早日學成歸來。她已經出版了二本書,都沒有告訴他,說等他回來給他個驚喜。每當大洋彼岸的他取得一點成績,她就會像一個啰嗦的老太婆不厭其煩地重複着告訴我。現在的她又在被窩裡啜泣了,我只能默默地為她祈禱,渴望讀懂她的男人快快地降臨,她是個好人。不要擔心我的存在,當你來到她的身邊,能使她恢復從前的歡樂,我可以悄悄地離去,我願為換回她的幸福而再去流浪。這一天,我們倆一直睡到了夕陽落山。
一起床,她就帶着我去散步了。我們倆向著夕陽落山的西邊慢慢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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