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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歲歲芳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萱草雖微花,孤秀能自撥,亭亭亂葉中,一一芳心插

  ----蘇軾

  母親,46年前的今天,我在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來到了這個人世;46年後的今天,在我刻骨銘心的思念中,您已痛苦地離開了這個人世。

  在這16790個日日夜夜裡,母親,無論我生病、痛苦、委屈、迷惘,還是幸福、高興或快樂,您都陪我度過,在每個寒冷的夜晚在我或心酸或凄涼的內心為我燃起一堆溫暖的火苗。但如今的我,彷彿一個迷路的孩子。我不敢生病、不能痛苦、更無法高興,我現在好像一個“孤兒”,沒有了您的呵護,我感覺是那麼地無助。

  年齡再大,只要有母親在,就感覺自己仍然是個孩子。高興了,可以給母親撒撒嬌,不高興了,可以給母親訴訴苦。四十多年的風風雨雨,這種依賴已經形成一種習慣。這種依賴,讓為人子的我們感覺是天底下多麼幸福的事啊。

  每個人來到這個人世都是一種偶然。我們在偶然中出生,然後經歷過無數個偶然的選擇,我們開始長大,開始了歡笑與痛苦的人生之旅。但在這無數偶然組成的日子裡,母親不離不棄的關注,卻是這冷漠的偶然中散發暖意的一種必然。我們於是在這種必然中學會了愛,學會了寬容,學會了成長,而母親在這種關注中悄然地漸漸老去直至死亡。

  在這生與死的過程中,時間扮演了多麼絕情的角色啊。億萬年前誕生的時間啊,你這宇宙的主宰,你這萬物的肇始,你為何僅給我這區區的一萬多個日子的快樂又倏然從我手中收走呢?你這慳吝的守財奴啊,你可知道,我還來不及品嘗,品嘗這由母愛釀成的醇醇的佳釀啊。讓我醉了吧,讓我醉死在這母愛的幸福的瓊漿中吧!但時間,你這狠心的魔鬼啊,你為何那樣地迫不及待了呢?

  一萬多個日子啊,已經如沙漏般從手中溜走,不留一絲痕迹。一萬多個日子啊,不經意間,媽媽的雙鬢已由烏黑變成斑白,如今就連那斑白的頭髮都已經成為回憶。媽媽,生前與您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出與黃昏,我都過得那樣理所當然,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樣的日子終將會變成回憶,從沒有象現在這樣珍惜回憶中與您一起度過的每一天。但記憶卻總是這樣的稍縱即逝,這一萬多個日子的記憶蒼白得讓我幾近窒息,我在這稀薄的記憶中努力尋找與媽媽度過的每分每秒。母親,我是您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蜷縮在這冬天寒冷的角落,划燃回憶的火柴取曖。

  回憶是痛苦的,但我卻無力從回憶中擺脫。我象一匹孤獨的狼,在痛苦的海的包圍中,凄然長嘯,救命的稻草在海中沉浮,但我看不到光明。我象一個走失的孩子,迷失在這思念的大海,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失去您的日子,家的背景上已不再是藍天與白雲,一如這冬天如鉛的天空,家彷彿已失去往日的溫度,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

  46年前,那時的您如花般盛開,我在您如花般的季節破土而出。在您的精心照料下,我茁壯成長,我貪婪地吸干您貧瘠的乳房,榨取您瘦弱的身體中的每一滴鮮血,掠奪您過早凋謝的青春,這一切我接受得如此的心安理得,甚至從未停下腳步來抬頭看看您。而當我驀然回首,您如花的身影已枯萎如嚴冬凋零的霜葉。如今的追悔,如今的思念,如今所設計的一切重來的場景,只不過是一種徒勞。您我從此遠隔天涯,天涯有多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媽媽,今生,我將永遠見不到您了。

  我在思念的天空種滿萱草,黃黃的,紅紅的,盛開的,含苞的,蓊蓊鬱郁直到天涯。“焉得諼草,言樹之背?” “白髮萱堂上,孩兒更共懷”,媽媽,我的思念您能感受得到嗎?在這清冷的夜裡,讀誦前人 “霜隕蘆花淚濕衣,白頭無復倚柴扉”的詩句,怎能叫我不無語凝噎,唯有淚千行啊。

  昨日的一切已隨風而去,我伸出手去,想要留住過去的蛛絲馬跡,除去滿抱的寒風,我一無所得。如今,我站在來時的路口,回頭呼喊着您的名字,那聲音凄厲帶血,您的名字依然那樣溫暖,但彼岸的您不發一聲,漸行漸遠…..

  再也找不到從前的媽媽,媽媽就這樣逐漸被遺落在這16790個日子裡。但那些幸福的時光呢?那個油燈下佝僂着腰縫補衣衫的媽媽,那個用嘴吹曖我凍紅的小手的媽媽,那個滿天星斗下搖着竹扇講家長里短的媽媽,難道它們真的只是些記憶了嗎?“我輕輕地呼喚着那些過往的歲月里對我溫柔微笑的母親,我從前那些所有的不能再回來的母親,不禁一個人失聲痛哭了起來。”

  心,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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